两姐妹对望一眼,忽而同时都错开了目光。
苏潋清了清嗓,扯出一个倦怠的笑,也懒得再和这实心眼的二百五妹妹绕弯子,直接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帮我,或者直接去替我杀了阿耶那?”
钟滟摇了摇头:“我又不傻,阿耶那是苏千秋都奈何不了要喂好处留下的人,凭我怎么动得了?魔……神焰教中事务繁杂,我又不会,何况你也不会想让我帮忙。”
苏潋被她逗笑了,语气轻佻:“那你就不担心,我受了你的功力后,反手便将你一刀砍了?”
钟滟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干净认真,没有半点挑衅或嘲讽:“我只是觉得,你不会这样做的。毕竟我是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不是吗?”
与她对视片刻,苏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叹息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孪生血缘真是种令人讨厌的东西?”
钟滟会心一笑,知道她是答应了,再开口时便不自觉地带上了分从前的亲昵:“蓝姐姐,我可以将功力给你。但我要你发誓,你永远不会用身上的功力对付中原武林中人。”
苏潋勾唇,懒懒讽道:“谎言誓言于我不过梳头饮水,我纵是发上一百一千遍,你又会信?”
钟滟:“所以我要你发誓,若你违背了誓言,周觅便魂飞魄散,永生再无极乐。”
苏潋的容色瞬间凉了下来,一言不发,转身入了神追殿,袖风狠狠合上了门。
钟滟叹了口气,回到寝居,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她知道,苏潋会答应的。
十日后,苏潋果然出现了。
她遣散了石室中的所有仆役,开口第一句却是劝阻:“你将功力度我,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可你如此行为,与叛出师门无异。你可想好了?你当真不在意正邪之分,不在意你师父多年的教诲了?”
钟滟歪了歪头,反问道:“你算计我至此,不就是想断我所有退路,一心一意待在神焰教为你所用,再无背叛可能。怎么现在我都答应了,你还犹疑不定?”
苏潋唇角扯出一丝嘲讽,没好气道:“若极意功真那么好传,世间早就遍吸人修为的大魔头了。传功途中,但凡你心中有半分犹疑不愿,你我都会气行逆错,两败俱伤。”
钟滟一笑,目光澄明:“师父从来教的都是秉持心中的正邪善恶,不负初心。他从未教过我一叶障目,人云亦云。我相信我的眼睛,神焰教虽为中原武林宿敌,但并不算是邪魔歪道。在巴蜀,神焰教收容了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组织他们清岁淤,治水利,垦荒地,比官府都还靠谱一些。你是神焰教未来的教主,这功力在你身上,比在我身上有用得多。”
苏潋迟迟未语,埋在阴影下的面容神色难辨。
钟滟解释:“苏千秋死后,神焰教内势力四分五裂,足够你收拾上很多年了。所以我要你发下重誓,希望你重整神焰教后,与中原武林和平共处,不要再起无意义的兵戈。”
苏潋都被她逗笑了,讽道:“这样天真,不愧是林维清门下弟子。好啊,我可以发誓,可要送你回云山,却不是那么好办的。”
“如今你已是江湖人尽皆知的妖女,断不能以钟滟的身份回去。想重进云山内门,唯有登山拜师一途。除非你能重回你幼年时的身量,否则我劝你还是换个条件,死了这条心吧。”
钟滟眉心一揪,露出几分急色:“你扮蓝鸱儿时,五官形体浑然天成,毫无破绽,绝不是人皮面具能为。你肯定有办法的!”
苏潋一笑,耐心解释道:“易形功须得从幼童时练起,年岁大了,再修起来事倍功半,至少得受五六年的针药软骨之痛。何况即便你易形去了云山,林维清也不一定会择你为徒,这是没有意义的事。”
钟滟脱口道:“我愿意赌!师父……肯定会选我的。”
苏潋似是被少女眼中那毫无道理的纯粹执拗灼得一疼,她侧过身,声音冷硬:“就算你师徒间当真心有灵犀,长期维持缩骨易容也极是损伤身体。你本就只剩十年之寿,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以十年寿命换一年相伴,何必呢?”
“只要能再回到玄晖峰,和师父相伴,我什么都愿意。”钟滟忍不住上前半步,牵住苏潋深红绣金的华丽袖摆,晃了晃:“蓝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苏潋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让步道:“你夜里来神追殿,先受一次软骨针,能熬下痛来再说吧。”
“好!”钟滟一瞬展颜而笑,眸中的神采明亮得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