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克里夫没有起身,也没立刻地回答。
“你到底来不来?!不来就理查德补上!”
“索恩先生,你要坐哪里呢?”被点名的莫宁顿意味深长地笑看他,“人只有一个屁股,只能坐一个位子,你是要让出茶桌,还是让出牌桌呢?”
“韦尔斯利伯爵,牌桌让给你又何如?”音节是从喉底挤出来的,每个都在齿间碾过,“位子,从来不在牌桌上,而是在底牌里。”
“哈。”莫宁顿站起身,整整孔雀蓝礼服的褶皱,向贝拉和伯爵夫人欠身示意,走出茶桌。
路过希斯克里夫身侧时,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侧首道,“一旦上了牌桌,还愁摸不到底牌么?希斯先生。”
巴林爵士也起身道:“贝拉,哪里有纸笔呢?”
伯爵夫人笑回:“刚才贝拉给我们写字的地方不是有么?”
“要羽毛笔,我可用不了那种软刷子。”
“二楼西侧第三个家,是书房爵士,我哥哥应该在那里,让他帮您找。”
爵士走后,贝拉收回两人的茶具,洗杯投茶,注水巡城,先给夫人添上,再奉新茶于希斯克里夫面前。
等夫人持杯品起来,她也执起自己杯沿,正欲中指托底,却被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夺去。
希斯克里夫不知道烫一般,以标准大权在握的姿势,对着她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贝拉,”夫人笑看着他二人,“刚才我便想到,如果是索恩,只要是你递给他的,便是再烫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毕竟他是那么地爱你!亲爱的贝拉,难道你竟看不出,你的未婚夫因你而吃醋了么?”
贝拉的微笑僵在脸上,“夫人,您就别拿我说笑了。”
“怎么会是说笑呢?你知道他为了令爱德华来支持你,做了多大努力么?”
“夫人,不是您想得”
“是!就是我想得那样!”夫人截断想要制止的希斯克里夫,“爱德华给我讲,索恩来了伦敦后,身为托利党的邓达斯先生,竟对他提交的《谷物仓储改良法案》,改投了同意票!苏格兰议员全跟着改票了!法案这才通过的啊。虽然索恩不说,但我们知道他定没少助力,所以我们怎么能不来支持你的玫瑰工厂呢?”
贝拉眉毛深深蹙起,全没有夫人以为的感动。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对她欣赏,与她交好的德比伯爵,这次来会完全地忽略她,重要对话都是在点希斯克里夫,甚至直接将专利默认为希斯克里夫所有。
夫人起身,“我去看看爱德华,”走前笑眯眯看希斯克里夫,“你可以独享贝拉的茶了哦,索恩。”
只剩两人了。
沉默对坐不知多久后,希斯克里夫沉声道:“黄金时代厅签了七千的零售单,圣纹华章厅预定了近五千,就更别提,康沃利斯回去就会下军服订单了。”
“伊莎贝拉,你不是爱钱么?怎么?今天赚得还不够多么?你这幅不满的嘴脸,是要给谁看!”
“哈,”贝拉仰头叹出一口气,正视回他,“是呀,我现在也只能爱钱了。我以前的朋友威尔金森,需要你牵线搭桥,康沃利斯因想重新纳你入麾下,还未见我就已敌视,连我先认识的德比伯爵夫妇,现在都欠你人情啦。”
“人脉都是你的,希斯克里夫,我除了能赚点钱,还能争取什么啊?!”
希斯克里夫勾起瘆人笑意,“等德比伯爵他们一走,你就去和康沃利斯说,要我留下来,因为想赚大钱的你,根本就离不开我啊。”伸出被红宝石衬得极性感的手,用手背抚上她的脸颊,低沉诱哄,“你可以争取我啊,贝拉。”
第34章风险对冲你现在只能,乖乖地当我的未……
贝拉偏头躲开那挑衅的手,取个新杯子,给自己倒上茶。
“希斯克里夫,你知道么?当我坐在客位等人倒茶时,不管桌子有多宽敞,都感觉很窄。”她从容品口茶水,放下,“只有坐上倒茶分茶的主人位,才会看这桌子可亲。”
“贝拉,少拿腔拿调,直接说你什么意思。”
贝拉看眼会客厅外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正色道:“希斯克里夫,昨晚的话我反悔了,你不
想复员入伍,就自己去和康沃利斯说,大不了印度驻军的订单我不要了,也绝不为了赚钱,为你所制,受这样的窝囊气。”
希斯克里夫双肘撑桌,身体前倾凑近她,交叠起手支向下巴,因动作绷紧的布料,透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让这本该慵懒的姿势变得侵略压迫。
“贝拉,你真以为,我去得罪康沃利斯,只是失去印度驻军订单?”低沉的嗓音,压得更低,“首相威廉皮特、二把手亨利邓达斯、将军查尔斯康沃利斯,是托利党铁三角啊,他们是一体的贝拉,明白什么叫,一体么?”
“一体又怎么?大不了邓达斯也退了海军订单,枢密院政采这条销路,我不做了。”
“大不了退订单,”对面的人发出一声狞笑,“哈,贝拉,你还真是天真。被辉格党称为‘英国独裁者’的邓达斯先生,可不是有底线的康沃利斯,他没有任何家族助力,是全凭个人狠辣手腕寒门逆袭的。没了康沃利斯的面子,你觉得他是会找个罪名把我们送进去,直接吞了这批海军服,还是好心地退订单呐?”
贝拉的呼吸急促而断续起来,目光失焦,仿佛在凝视着虚空中,将要吞食她的深渊。
“我可以自己说,贝拉,无非就是得罪康沃利斯,再被邓达斯整死嘛,怕什么,”希斯克里夫伸出戴戒指的那只手,覆上她的,噙着恶劣笑意,“反正去地狱的路上,也有你陪我。”
骨节分明的大手宛若盘踞的蟒,缠绕收拢,箍死想要抽离的掌中猎物,有力的手指强插进她手心,与她交握在一起,贴得不留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