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沃利斯接过,沉声一笑,“不过,那位也是要体面的,而体面,是需要议会里有足够多明智的声音支持的。”
沉默间,威尔金森摇着头,又掷出四枚筹码。
德比伯爵像是下了决心般,直言叹道:“好个大总督!你一个托利党,当然不能体察我的压力。我为着不驳那位年轻首脑的脸面,不听老搭档的投反对,反投了弃权票,这和支持你们,有什么分别?”
“哈哈哈!!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当然得体谅。”康沃利斯冲他举杯致意,“做为布鲁克斯俱乐部的核心成员,真是难为你了爱德华,毕竟,比选票更重要的,”点点左胸,“是这里倾斜谁呢!我们跟随的是国王和首相,是帝国的旗帜!去他的什么党派!”
德比无奈笑笑,举杯,“愿帝国永沐王化!”
一杯饮尽,康沃利斯激越地甩出黑桃A,看向下手的希斯克里夫。
“要不起。”对方将一手的牌扔牌堆。
“索恩!你小子!”康沃利斯大力拍打了他肩膀,“怎么回事?!你这牌技和你的骑术可差太远了!你在战场上不是很会穿插么!牌桌上怎么能剩这么多手牌,给我丢人!”
“谁让我坐您对家了,”希斯克里夫挑眉道,“没了您的指挥训导,输了正常。”
“哈,这可不像你说话啊!怎么和贝拉似得,叫我牙酸。”
康沃利斯顺着他看向内间,皱了皱眉头。
里面围坐中式茶桌的四人,正在聊墙上那幅东方美人画,虽然因着琴声,听不见莫宁顿说了什么,但看贝拉正愉悦地点着头,和同在评价的伯爵夫人相视而笑,便知定是令人心悦的话了。
威尔金森将牌插进牌堆底,所有筹码推出,“我也要不起,总督阁下,你们又赢了。”
洗牌期间,威尔金森问数筹码的康沃利斯,“
勋爵先生,容我冒昧地问一句,皇家兵工厂为何还在用熟铁造炮?”
“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这话题显然令对方很是恼火,“打到约克镇的时候,法美联军都他娘用上能精准打击的格里博瓦尔炮了!我呢?!还是那帮饭桶造的土炮!准不准全靠向上帝祷告了!”
威尔金森挺直腰板,自信道:“总督阁下,别的我不敢说,但敢给您打包票,我的精密镗床造出的炮膛,绝不比格里博瓦尔炮差。而且,上月我又革新了镗孔技术,已经能实现火炮口径统一,更换极方便阁下,能大大简化后勤补给。”
“噢?怎么做到的?”康沃利斯制止住要发牌的荷官,示意威尔金森详细说来。
德比伯爵对此并无兴致,便看向内间茶室的夫人。
里面那四人,似乎在研究康沃利斯提过的‘中式茶道’,贝拉正在教三人握茶杯的姿势,夫人饶有兴趣学着,贝拉对她肯定地笑点着头,他不由笑了,夫人就是如此,无论学什么都是领悟极快的。
那两位男士就差点意思了,巴林爵士刚端起,还没喝到嘴里就迅速放下,搓着指头再不肯端。
莫宁顿还好,至少是端着的,但显然姿势并不对,不然贝拉也不能亲自上手给他调整。
他必须给谁分享一下夫人的聪颖才好,“索恩,你瞧呀,他们”转向身侧人,谁知那座位已空了。
盆花清雅,沉檀凝香。
一进到此,便叫人不由心静,再不愿听那奢华外间的喧扰。
“索恩,你也来赏花品茶么?”伯爵夫人笑着用贝拉刚教的手势,‘请’他坐巴林爵士旁边,“你的贝拉简直是阿佛洛狄忒啊!她真是永远叫我有惊喜呢,别说绅士们会羡慕你有这样一位未婚妻,我都要羡慕你啦!”
希斯克里夫笑笑,那笑里可没有一丝自豪,甚至带着鄙夷,只是因伯爵夫人在,那鄙夷只显露了一秒便被压制了,才勉强算正常微笑。
他从巴林身侧拖开一把空椅,坐下的姿势很强势紧绷,透露出威胁,但因不显慌乱,才不至和环境太违和。
那双蛇一般的眼睛,锁定着坐在对面的一对男女。
“是自然环握茶杯,伯爵,不是捏着。”贝拉将莫宁顿分开的食指和中指按拢在杯壁,“对,就是这样,四指并拢,这种拿杯方式,方显气魄。”
莫宁顿被烫得倒吸气,摇头玩笑道:“贝拉,如果不是你刚才说,这姿势叫‘大权在握’,我真的想立刻扔了它!简直像在握着一块烧红的煤炭啊!”
贝拉被逗笑,“伯爵先生,您想‘大权在握’,就要忍耐权力带来的灼痛呢。”
“很有道理!”莫宁顿执好品一口,款款放下,再没一丝慌乱,“原来东方艺术并不仅是漂亮,竟有如此的智慧,贝拉,”将浅金色额发理回脑后,狡黠一笑,“那你刚才用盖碗快速分茶,是不是想教会我们,只有果断地分利、离手,才能避免被难以掌控之物灼伤?”
问得是贝拉,看得却是对面的希斯克里夫,对方正眼皮半阖,盯看着细品此言的贝拉,那目光好似带钩的蛇信,叫人生寒。
贝拉就像没察觉般,三龙护鼎托杯举盏,“伯爵先生,我不得不佩服您举一反三的能力,和精准的洞察。”
“那女士的姿势,岂不更有深意?”巴林爵士指指她的手,“寓意权力需多方制约、配合,才能稳立。就像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共同支撑着帝国王权。”
贝拉愣了一愣,由衷感叹,“爵士!您虽寡言,但真是一出口就字字珠玑啊!”
“噢!巴林你真是上帝啊!”伯爵夫人兴奋地抓住贝拉的手,“亲爱的,这样的深意,就是国王听了也会为之赞叹!等你来了伦敦,可以邀请你在伯爵府,办一场茶道沙龙嘛?”
“如有需要,自当效劳,夫人。”
“索恩!赶紧的!不知道这里等着你呢!”外间传来康沃利斯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