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有人吗?”我举起双手,靠近山崖下的窝棚,鲜血顺着黑衣的缺口滴落在雪地上。
夜幕中,简陋的木棚里有火光闪烁,看起来分外温暖。
“何人?”木棚里传来响动,一个年轻男人一边揉眼一边推门出来,身上穿着蓝色布袍,朴素的剑鞘歪歪斜斜挂在腰间。
然而一看到我,本来惺忪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
“我记得你,是客栈的客人。出了什么事?”
“有妖怪,狼妖。”低头看看自己,黑衣下摆已经被撕裂成褴褛的布条,两条小腿露在外面,前半夜留下的伤口未愈,因为走路又崩裂开来,留下一身的血迹斑驳。
我清清喉咙:“客栈被他们袭击,许多人中了妖术,陆大侠正在抵抗。”
“狼妖?”弟子一愣,立刻回头喊道:“张师兄!王勤!出事了!”
一阵喧哗,我站在雪地里,抬起一只冰冷的脚蹭蹭小腿。不多时,又一个剑宗弟子走出来,看样子稍年长些,大约是那什么张师兄。
“据说有狼妖,看他伤势不似说谎,那牙印的确是什么畜生留下的……”两人交谈片刻,年长的那个转向我:“烦请公子带路。”
“得罪。”我苦笑一声,露出腿上淋漓的伤口:“在下这副尊容,恐怕走不动道了。”
“那好,你便在此处暂歇,不见到人不要往镇里走。”剑宗毕竟还算正派,看到狰狞的伤口,男人语气稍松。
窝棚里大约有五六个弟子,简单收拾后便一起奔向镇子,颇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大约剑宗平常也没少见妖怪吧?
闲时见过他们彼此比试,大多内力剑法俱佳,但着实年轻了点。
我在门口站了片刻,直到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才朝着峭壁下的阴影呼喊:“出来吧。”
黑暗中出现两个人影,阿莲拎着何情现身:“我们可以走山路,不必来隘口。”
是啊,可以走山路。
半个月间不曾停过的风雪如今竟渐渐变得缓了,雪花已经是在飘落,而不是急坠的白星。
这种天气不算什么大碍,哪怕冒些风险,摸黑也能翻过山去。
我没有回答,转身走进木棚。
里面是张大通铺,墙角燃着个火炉,木锹锄头零零散散靠在一旁。
推开后门,便能看到堵塞的隘口。
大片的雪粉和乱石无处安放,只好堆积在道路两旁。
原本足够数驾马车并行的山路如今变成一条羊肠小径。
摸上去,两旁雪壁依旧冰冷坚硬。
然而中央确实清出一条隧道,大约一人高矮,横七竖八用木材抵着雪壁,以防坍塌。
我往里走去,手脚并用从木桩之间穿过。
十数丈走过去,面前才骤然开阔——他们竟然真把隘口打通了。
挖出的雪粉在山路上堆成一个坡,我小心翼翼溜下去,终于站到了平整的官道上。
往前看去,山脉呈现下降的趋势。
这是南部山脉最后的连绵,再往前便是晟朝万里方圆的沃土。
“我们走吧。到山下的镇子买匹马,不出半月便能抵达赫州。”身后传来阿莲的声音。
“狼群跟上来岂不麻烦?你说它们的首领还没有现身。”
“不,我今天才想明白。多年前晟朝南征,此处就在闹狼灾。凭借一位异人驯养的白鸽,大军才从山林里一一找出头狼杀掉。如今狼群更加庞大,这里的鸽子却只剩下报信的功夫。”阿莲轻声说:“无论我们来不来,青亭镇都会在这个冬天遭遇狼群。就让陆平他们操心去吧。”
“你说剑宗他们在乎百姓吗?”我转身问道。
“多半不会。”阿莲沉吟片刻:“他们会剿灭狼妖,当作功绩宣扬。陆平或许会管,但自古以来,剑宗行事都是不顾平民的。”
“那我们不走。我要无辜的人活着。”我直视她的眼睛。
“公然出手必定暴露噬心功,以后永无宁日。”
“里正夫人、小二和掌柜、药师、捕头,他们不该死。”
“这是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