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公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只俯下身,将地上那盏灯提起,撩开藤蔓,走了出去。
章云烽犹在思考他刚才说的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孟公公保持着弓腰撩藤的动作,站在墙边,恭恭敬敬地等章云烽出来。
章云烽见他这般动作,心知自己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了,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再抬头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透过明亮月光,他看到孟公公左侧灰蓝色的袖子上,有一小块褐斑。
这斑痕的位置十分微妙,刚好位于他手腕内侧的袖口处,章云烽在心中比划了一下,在孟公公不是个左撇子,还常年在左胳膊上搭个拂尘的情况下,想在这地方想沾到东西,还是有点难度的。
章云烽目光在那块斑点上一落,又很快挪开,而后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抬脚出去了。
孟公公在他身后将藤蔓放下,再次无声一礼,抬手比划了一下,示意章云烽尽早离开,莫要多留。
章云烽微微颔首,再次不动声色地往孟公公的袖子上看了一眼,接着脚下一点,跃上背后墙面,转身离开了。
他一路脚下不停,远远看到巡夜士兵提的灯笼光亮就提前绕路,一点也没耽搁,飞快地回到了住处。
他在屋顶上将鞋子脱下来,跳下地面,从侧窗跳进屋内,将窗子关好,回到了床上。
孟公公袖子上那块褐色斑点,如果章云烽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块干涸了的血迹。
而且应当没有沾上多久,毕竟那块痕迹在当时那样黑暗的环境中,透出的依旧是褐色,而不是黑色。
章云烽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军中时,祝迁教给自己的通过血迹颜色判断出血时间的知识点,推算出这块血迹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内留下的。
那这块儿血迹,会是在什么情况下沾上的呢?
章云烽抬手试了几个姿势,觉得合适的情况有两种。
一种是孟公公从背后动手,他先以左手捂住了那人的嘴,而后抬起右手,给了那人一刀。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动手的速度很快,前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抹了脖子,口中的血喷出来,就会在他的袖子上染上血迹。
第二种是从正面动手,情况都差不了太多,依旧是左手捂嘴,右手动刀。
但这种情况下,那位倒霉的仁兄被割破的地方应当在身体的侧方或是后方,否则那道伤口喷溅出来的血迹,应当会溅起很高,孟公公不会只有左袖上有血迹。
章云烽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模拟打斗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更可能的情况是第一种。
所以今晚宫中,有一个倒霉的人在走夜路时,被人偷袭,悄无声息的死了。
但也不一定。
章云烽转念又想,如果那位仁兄与孟公公比较熟悉,那其实也用不着偷袭,在这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上去一刀就行了。
那这人会是谁呢?
章云烽本想多少理出几个可能的名字,奈何他现在虽然对京中局势有了大致了解,但了解的都是些声名煊赫之辈,这些人这么晚大概率不会呆在宫中。
于是章云烽苦思冥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什么头绪也没有后,长叹了一口气,将被子往脑袋上一盖,躺下了。
“管他的,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章云烽想,“既然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干脆不想了,明早早些出宫回府,看看雁门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