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何家浩擦干净血渍,还特地掀开衣袖,看到肩头被他打出的青紫痕迹,心中何尝不是愧疚的。
药酒当然是他买的,他还承诺了负责武馆一个月的打扫事宜,陈龙安才勉强出手。
他没想到那小鬼用一瓶红花油汽水感谢他。
哪儿有人运动后喝汽水的?
他倒是不傻,发现不对劲,又立马跑去小卖部买矿泉水,想必现在应该意识到了武馆的角落里常放有成箱的矿泉水,何必出去买?
那晚他跟陈龙安一起喝酒,肚子明明已经很涨了,还是觉得有空余。
或许是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把陈龙安拖回房间后,他独自在阳台等夜雨停歇,喝光了那瓶红花油汽水。
他逼何家浩上船,让何家浩再次感受翻船,说什么到此为止,一切都是早有计谋的。
他从小就划龙舟,可以说熟知西樵河每一段河道的深浅。
武馆前面的太浅了,或者说何家浩成长得太快了,即便是再回到少时溺水的地点,他相信何家浩也也会发现,及腰的水流不足为惧。
让噩梦重演似乎过于残忍了,可他明明留情了。
雨夜、小巷、石板路、零落的三角梅,他也走过那条路,目送一条落魄的小狗回家。
当他看到何家浩拐进太尉庙的时候,满心不解。
很快,何家浩又从太尉庙出来,手里多了个奖杯。他很难形容那瞬间的心情,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很复杂。
不只陈龙安不懂,邱秋也不懂,他们都怪他不该那样对何家浩。
回武馆的路上,他跟邱秋通电话。雨还在下,三角梅粘在他黑色的帽衫上,耳边是邱秋心急责备的声音。
他还在笑,只不过已变成苦笑,低声答道:“看他那样,来气。”
他只是觉得何家浩不该长成这样。
他气的岂止是何家浩,也气自己、恨自己。倘若这八年间他们共同成长,何家浩还会是今日的何家浩吗?
他敢肯定地说,一定不是这样的。
对于何家浩要学龙舟这件事,他抱着喜忧参半的态度。
喜的是弟弟能够强身健体,且将来一定能够体会到龙舟的内涵与乐趣。
忧的则是,他无数遍问自己,弟弟真的喜欢划龙舟吗?
当年他就告诉过他,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有他扛着,弟弟永远是有选择的。
这些天同在武馆中,他默默关切着何家浩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何家浩不懂他的喜悦与担忧,无妨,可就算抛却他的个人情感,还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他把话说得狠了一些,不过是因为不便于外人说道的关心则乱。
兔子灯……这些年他见过许多的兔子灯,却坚信着没有一盏能够代替当初的那盏。
他甫一回到武馆,就委婉地问过陈龙安兔子灯的下落,陈龙安不满他对家浩的态度,谎称“找不到了”,他的心因此一直悬着,直到今日才彻底落地。
他觉得这盏兔子灯已经隔空陪伴自己八年的日夜了,如今它真正的近在眼前,他竟然觉得不敢触碰,生怕它会碎了一般……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惊醒陷在回忆中的人。
何家树下意识有些烦躁,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邱秋的,这才爽快地接听。
“家浩在学校晕倒了……看起来没事,已经醒了……嗯,在校医室,我没课,看着他呢……你最好先别来,他们班主任通知家长了……有情况再跟你说……别客气,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