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给,是还。还完之后,就谁也不欠谁的了。”
话毕,何家树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半罐啤酒。陈龙安看在眼中,只有叹息。
“你家里的事,我不好多议论,但兄弟有话直说。你从小那么宠着你弟,今天这么对他,是不是过了?”
何家树眼风一凛,顺势扭头看向汹涌的雨,语气不咸不淡的:“比起何家人对我的态度,我对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天台因这句话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雨砸在棚顶的声音。陈龙安眼珠直转,凭借小时候的了解,总觉得这不是一句真心话。
他暗自腹诽,要是真有这么绝情,怎么不直接把人带到八年前翻船溺水的地方?
那边水才深呢,不会游泳的成年男人都遭不住。
算了。陈龙安看着他那副疏离淡漠的样子,找到一丝良心,沉声说道:“你外公、外婆都去世了,现在你妈又走了,那你以后……”
何家树沉吟片刻,转过头来,洒脱地笑道:“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啊。”
他的笑容倒是定格在脸上了,光咧着嘴。
陈龙安笑不出来,怎么看他都觉得笑得很是欠揍,到底还是心疼兄弟,于是强势地说:“行!你就别走了,留在我这儿,兄弟养你!”
何家树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眉头微蹙,发出灵魂的拷问:“你养我?你这武馆连口肉都要吃不上了,还养我呢?”
“那怎么办?逼急了,我卖身养你,行了吧?”
何家树忍俊不禁,轻笑过后敷衍地点了两下头:“你加油。”
“笑屁啊。”陈龙安给他一拳,学他的样子审视回去,“你小子卖相倒是好,晚上别睡太死,小心我把你打包卖了。”
“行,我等着。”他合理产生怀疑,以陈龙安的智商能不能把这个买卖做明白,别自己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就好。
“还笑!”陈龙安开玩笑也知道适度,很快把话题转回去,“我还是得说你啊。这么多年发生这么多事,也不知会一声,离开西樵还真就跟所有人都切断联系了啊。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何家树静静听着他的抱怨,照单全收,感觉到安静没一会儿的手机又发出振动声,掏出一看,并不意外,还是那串潮州的号码。
他果断按了拒接键,本想顺道把对方拉进黑名单,手指却没按确认键,而是退了出去,把手机暂时关机。
陈龙安仰头灌酒,随口问道:“谁啊?”
“骚扰电话。”他嫌恶地把手机丢到桌子上,继续与陈龙安碰杯,暂时不想提烦心事。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叙旧,伴着淅淅沥沥的夜雨,陈龙安感性起来,很快就醉了,揽着他的肩膀要与他合唱《友情岁月》,还要拽着他出门淋雨,说那才够劲。
何家树恰恰相反,几罐啤酒下肚他却更清醒了,敷衍地拉扯几下那个醉鬼,望向远方,点燃今夜的最后一支烟。
次日一早,云销雨霁。
陈龙安晚起了两个小时,睡眼惺忪地走到楼梯旁,楼下只有何家树一人正对着沙袋打拳。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使不完的力气?我现在还头疼呢。”
何家树收回拳头,立在原地平复呼吸,对此只能赠送他一句忠告:“体虚尽早治,别耽误了。”
陈龙安回赠他一句脏话,眯着眼睛打量他,视线很快挪到门口,又挪回来。
就在何家树要继续练拳的时候,陈龙安低咳一声,状若无意地开口。
“你弟昨天赖在我这里不走,我以为他今天还会来呢。这也不早了,是来过了,还是你对人家太凶,把人气跑了……”
何家树刚要挥出的拳头立即停滞。
陈龙安占据优越的位置,视野极佳,确信他这次和刚刚不同,更像是僵住了。何家树沉吟几秒后缓缓扭头,眼神剜向楼上。
“他不来最好,看着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