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飘来阵阵焦香,他鬼使神差挪步过去。正撞见柳嘉之端着新试的菜,被众人簇拥着问咸淡。
“奇怪了。”刘师傅擦着汗低声嘟囔,“往日东家月余不来一回,如今倒比跑堂的还勤快。”
阿福挠着头附和:“可不是,往日在后院草垛打盹能睡半个时辰,如今东家三天两头来巡查,害得我连打个盹儿都得竖着耳朵。”
柳嘉之拿着勺的手顿了顿,转身顺着众人目光往前厅望去。
只见月白衣角在门框处然一闪,晏井承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墨色眼眸正探视着他们。
二人目光相撞,晏井承猛地转身,转瞬消失在人声鼎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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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来着,”王婶神秘地拍着大腿,“东家最近天天往酒楼钻,定是有了心上人。”
阿福跟着起哄:“莫不是那位从外头请来弹琵琶的小娘子?我上午刚见东家盯着人家的曲谱瞧了许久。”
“依我看,十有八九。”王婶尝了口菜,“不然就说那聚仙楼的苏掌柜,东家瞧都不带正眼瞧的,说不通呀。”
小五子弱弱开口:“这、这又跟苏掌柜有个啥关系。”
王婶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傻小子,要是有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巴巴凑上来,你能不动心?”
听莲放下了手里筷子,挽上柳嘉之的胳膊:“要论好看,要我说,咱们姑娘才是最好看的呢!”
听莲话音刚落,后厨突然安静下来。
“都看着我作甚!尝新菜啊!”柳嘉之脸涨得通红。
阿福眯起眼睛,“别说,这么一看,姑娘今日的翠玉发簪确实好看!”说完又被听莲隔着三个人掐了一把胳膊。
“痛痛痛……”
王婶笑得直颤:“哎哟,要说咱们后厨,可不就数小柳手巧人灵!等过了年,婶子给你寻个好人家,保准是又俊朗又挺拔的儿郎,比那些话本里的风流公子强十倍。”
一个下午,后厨的哄笑声不断,衬得后院的雪景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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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柳嘉之推开雕花门。
晏井承吩咐收拾的这间二楼厢房,新糊的桑皮纸透着光,窗台上的瓷瓶里,几株腊梅开得正好,是小五子前几日摘的。
虽有炭盆煨着,屋内仍透着几分清寒。
听莲自小在晏府长大,跟着她挤在这酒楼厢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拗不过她坚持,柳嘉之好说歹说,才让那小丫头答应夜里回晏府歇息,白日再来州江楼帮衬。
柳嘉之缓缓踱步,吹灭屋内的所有烛火。
月色中,她摸到枕边那个磨得边角发毛的油纸包。
轻轻展开,里头躺着零星几方桂花糖。
那是昏迷醒来时,晏井承特地塞给她的,说是怕她喝药太苦。
信手将糖块放进嘴里,甜桂花的香味儿,涌上舌尖。
总在晚上吃糖,不会得蛀牙吧?柳嘉之甜得皱起眉头。
这几日,每个辗转难眠的夜,她都要含上一颗方能安心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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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轻拍着窗户,她刚把腿缩进被窝,窗外就飘来一声极轻的抽噎。
柳嘉之轻慢坐直身子,屏息聆听。
或许是幻听?她大抵是糊涂了,如今连风声都能听出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