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之上,密密麻麻地重复着三个字:贺玄度。
柳舜华脸颊发烫,将纸张卷起放进抽屉内,刻意移开话题:“哪里就好了,分明写得不堪入目。”
芳草笑笑,转头去将毛巾拧干递了过去:“小姐不是哄我吧,我虽不识得几个大字,可写得好歹还能分辨一二。小姐以前的字,我不是没见过。”
柳舜华打趣道:“你这么机灵,不如也学学认字如何?”
芳草连连摆手:“小姐饶了我吧,我可学不来。”
柳舜华张口便道:“那是读书不得其法,像我们这些人,若一开始便像太学生一样读经书,自然不得趣味,很难再读下去。你看我以往,提到读书怕得什么似的,可自从贺……”
她突然住了口,如今是三年前,她和贺玄度,还互不相识。
芳草抿嘴笑道:“我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公子在外等着呢,又没在这,不用做样子。”
柳舜华这才想起,昨日答应了兄长,要一同去长陵侯府浮霞园赏花。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朝着东郊驶去。
一出了城,清风卷着花香撩动车帘,空中杂着一些草木的清气。
柳舜华深吸一口气,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柳桓安见她脸上带笑,浑然不似昨日那般恍惚,心知此次带她出来,实为明智之举。
柳舜华松了松肩膀,问道:“兄长同长陵侯府世子相熟?”
“我与长陵侯世子只有过几面之缘,此次相邀,应当是曹廷尉的缘故。”柳桓安摇头,随即道:“我此次升迁,便是曹廷尉所荐。”
曹廷尉,也就是此前的曹县尉,兄长此前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
因此人举荐过兄长,柳舜华对他多有留意。每年贺丞相生辰,似乎也有他的踪影。
难道,贺丞相有意要拉拢兄长?
兄长酷爱经史,才学不俗。诸子百家,尤推法家。
他常道“世事变而行道异”,大安若想长治久安,应以法·术治天下,而非一味守旧。
他一腔热情,期盼建功立业,确实曾一度得到圣上青睐,官至侍御史。
可这都是后来之事,贺丞相为何早早便起了拉拢兄长的心思。
她按下心中疑惑,笑道:“那看来,长陵侯世子此次相邀,是为了结交兄长。”
柳桓安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复杂地望向窗外。
柳舜华知他有凌云之志,不想掺和进权力争斗之中,可身在朝堂,孤臣难做。不过,兄长这性子,倒也让她放心,毕竟丞相府将来极有可能造反,她可不想兄长被相府牵连。
她心内轻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不知长陵侯府这次都邀了哪些大人物来,我一向没见识,可莫要冲撞了去才好。”
柳桓安果然笑了,“你也不必自谦,谁不知道你小心思最多。”
“不过此次,还真有。我听说,丞相府的大公子今日也在。”
柳舜华蹙眉,贺玄晖果然在。
她心下又一转,漫不经心道:“听说丞相府还有位二公子。”
柳桓安脸色一沉,对着柳舜华叮嘱道:“这种风雅之事,他不一定会参加。不过,待会进了园子,若是遇到这位二公子,最好离得远远的。”
柳舜华秀眉一扬:“为何?”
柳桓安颇有君子之风,不屑背后非议他人,只道:“这位二公子,空有副好皮囊,却是有名的纨绔。”
贺玄度是个纨绔,这话柳舜华不是没有听过。
老夫人病重,贺玄度回府后,这话她常有耳闻。可同贺玄度相处日久,她愈知其为人,只当是丞相夫人找人编排,从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