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见到从未谋面的亲人,应当很高兴吧……
肖镇西尚在魂游,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
“喂!”一道高亢女声拉回肖镇西,他转首,对上与孟珏别无二致的凤眸。
张斓挽了挽发,细声道:
“方才……多谢你了。”她举起手中细鞭,向他展示隐含在柳条之中的细密铁线。
“但方才那般状况,你不在场会更好些。”
肖镇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实现则又是另一回事……
他苦笑一声,无奈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刀砍。”
张斓瞪大双眼,似没料到肖镇西竟会如此说。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感升腾而起,丝丝缕缕缠上她的指尖,细鞭险些落地。
张斓用力咳嗽一声,将鞭插回腰间。
“总之…便是这么回事儿了……我走了……”她正欲下楼,肖镇西却又叫住她。
“永和……孟娘子她可还好?”
张斓蛾眉微蹙,方才还酥麻的手指收回气力,心头不知为何略过一缕烦躁。
“肖将军这是何意?”张斓凤眸微寒。“孟大娘子可是张家的座上宾,我们能对她做什么?”
张斓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她剜了肖镇西一眼,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去。肖镇西视线随她而去,朱红大门开开合合,一道人影带着磅礴气势从门中撞出。肖镇西一惊,忙提剑奔去。
“剑川!”肖镇西高声喊住文骛,只是对方双目充血,薄唇紧抿,整个人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暴戾之气。追风不安地扬扬蹄,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内心深处的躁动。
“剑川。”肖镇西暗自心惊,这样的文骛,他只见过两次……
“怎么回事?”文骛似也发现自己惊到了马,遂撤开手让肖安抚追风。肖镇西一面轻抚马脖,一面看向文骛。
“不是去见荀徽么,他说什么?可有与你交代什么?”
文骛勉强遏制怒气,反复调整气息,这才开口道:
“他说,三年后,钟氏江山必亡于庞手。”
“良机若失,明珠蒙尘。负憾终生,身死国破。”
“他对我这般说!”
文骛面目狰狞,青剑在鞘中发出阵阵嗡鸣。肖镇西心下大骇,荀徽此言……何意!?
要知道荀徽其人,是颍川陈氏的唯一弟子。颍川陈氏训规有言,一代当有两位弟子,为的便是相互制衡相互帮扶。可陈昱一生只收了荀徽一人,若不是荀徽性情甚笃、慧极常人,陈昱也不会冒此大险,破此戒规。
荀徽自然也没辜负陈昱期望。他谋能应机,战无遗策。当年便是他预言了幽州兵败,着张震领兵驰援太原,不至太原陷落。也正是他,算到金兀会趁朝中易权偷袭赤塘关,提前传信文家,间接救了文骛一命。可以说,文家能有今日,有一半是要归于荀徽的妙算无遗。这些年张文决裂,文骛却依旧对荀徽尊而重之,也正是这般原因。
“明珠?”肖镇西敏锐捕捉到了重点。“什么意思?”
文骛闭目凝神,再睁开眼,已恢复往日情状。
“大抵是叫我识人善任,莫负‘子房’。”
“子房?”肖镇西皱皱眉,“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能当得起一声子房?!”
子房乃汉朝谋士,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谋。若在这世间寻得一人来比,确实只他一人担得起这一名号。
文骛抬首望天,刺目的灿光激得他睁不开眼。
“目盲之人,不可识物。心盲之人,不可识人。”
他想起那人飘逸的衣袂与飞扬的墨发,白皙的玉容一如既往挂着高深莫测的浅笑。棋落纵横,落子之声震烁人心。
“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