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热了。
“嘶……”魏情捂住断角,一面哭一面笑:“我好痛啊,痛痛痛!为什么断角这么痛啊谢濯也……我恨木真,恨他一万年……”
靠着魏情丹元生热的日子又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天幕由漆黑阴森变作了白亮。人们不再穿着厚衣层层包裹自己,春日的暖,在薄衫浮动下,渐渐的来临了。
所有邑州人满怀期待的等候着那一日的到来,魏情也是。他在土地祠里弯腰缩身藏了一个月,递出去一万把火种,收到过九千九百九十八句感谢,所有人都道谢——除了一个哑巴还有陈水觉。
陈水觉已经变成了老头,这日他和另外一个罗锅老头拉着另外一个老头来到了土地祠,远远的三个人站在新坟边,走上了比两侧道矮了一个脚掌高度的通往土地祠的路。
中间的是贺由衷,他眯着眼蹲在土地祠面前,看到洞口伸出来的一只手。
这只手非常的老,手心朝上,指节自然弯曲成一个托举的弧,掌腹的茧成了不一的丘壑,每一个关节处的皮肤都像被揉皱的草纸,经不住落笔点墨,既崩既烂了。
贺由衷盯着这手看了一眼:“谁在里面?劳驾劳驾,我找孙儿!”
那手弯了一下,五指又蓦然抻直,像是在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而后,一个响指,掌心出现一个火,不,是空气。
里面的人意识到这一点,嘴巴一动:“等一下啊。”
那只老手又打了个响指,好,这次成功的出现了一朵小火苗,颤巍巍的在指尖跳动着。
贺由衷接过这朵火花,歪了歪脑袋:“谁在里面?”
土地祠里的人答:“水?水我这儿没有,打东走半个时辰是辜江,我听说已经江面的冰已经解冻了啊,你去那儿吧!”
“什么水!我找我孙儿!”贺由衷焦急的拍了一下那手,蹭的一下将火花掐灭了,大声重复道,“我孙儿!魏芙蓉!”
魏芙蓉一个激灵。
他方才正背靠着土墙打盹,一只手还习惯性的伸出洞外,这会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僵在那儿,回道:“他去吃饭了!他不在!”
外面一个人道:“放屁。”
嗳?陈水觉的声音。
魏情在黑暗中龇牙,想即刻冲出去将陈水觉一脚踩进地里!说过不要惊动贺由衷!他那么老!阿翁那么老了!他受过那么多苦,沉睡那么多年,醒来挨过五百刀,由年轻变得衰老!现在还要操什么心!
“出来,芙蓉崽。”
贺由衷握住魏情布满褶皱的手,感受到他的缩动。
“阿翁,什么时候天亮了,我什么时候出来。”
魏情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有些无法大吼大叫了。
好像有点老了?
魏情从洞口里把那只手缩了回去:“贺由衷,你走开。”
说完,内外俱是一阵沉默。
贺由衷和魏情同时觉得,这样的语气一如东方情白。
故旧东方情白被困在太子山巅的塔楼,用藤蔓锁了一个孩子几十年,教授他魔道修炼之法,以解烦闷,等那个孩子长大后下山,赠了他由衷二字为名。
贺由衷往后每每上山再来看他,东方情白都是以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贺由衷,你走开。”
“我不走。”
苍老的声音和年轻清脆的声音同时在魏情脑子里响起。
贺由衷说:“我要照顾你。”
魏情笑:“我年轻健壮无所不能,我是预院武试甲等……哦,说到预院,大将军那边怎么样了?军需的囤粮早就散光了,他们那边还冷不冷?”
陈水觉说:“不冷,他们从你这儿拿走火种,每日都在组织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