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晓得自己掉在了哪里。
好像是让她抱住了另一枝树杈子,晃晃悠悠的,载着她不知要往哪里去。
她睁不开眼,只好用鼻尖蹭着嗅了嗅,闻到的明明不是桂花香,却总莫名让她想起曾在月牢闻过三百年的月桂花的香味。
她伸手揽住树杈,八爪鱼一样要往上面爬,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按住了,然后那树杈子居然开口了,树杈子凶凶地在她耳边说:“别闹。”
这哪里是什么树杈子,分明是人!
有人把她从自己最爱的树杈子上拖走了!
她一下子挣扎起来,眼睛仍是睁不开,只好胡乱蹬着腿乱喊:“我不走,我住上面的,我不要走,你放我回去,我要去上面睡觉了!”
可那人强硬地摁着她,就是不让她走,语气倒是轻柔了下来:“阿璃,雪还没化,别在这里睡,会生病的。”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喊她阿璃的。
璃音强撑着醉意,终于掀开了那两片沉重的眼皮。
“小七……”她又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那人垂眼,望向怀中不安分的她:“听话,回房再睡。”
璃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全身醉得手软脚软,也实在挣扎不动,发不动酒疯了,干脆把脸埋进那人胸口,半晌,才闷闷地道:“可是回房,回房就看不到星星了……”
第72章
璃音喝醉后其实算不得疯,她既不胡扯了嗓子高声乱叫,也不会乱挥手脚、突然跳起来打人,她只是会像猴子攀树一样,非要四手八脚地攀着什么东西,然后咕咕哝哝,不停地和被她攀住的那个东西说话。
她只是轻声细语地说话,不作妖,不扰民,简直称得上乖巧,但这份乖巧得有一个前提——
她必须把自己挂在“树”上。
否则就要闹腾个没完。
木头树杈要是没有,人肉树杈也能凑合。
慕璟明将人打横抱回了房间,想着往她床上一扔就走,他可没忘记这丫头是怎么给自己甩脸的。
他接住她,抱她回来,不过是不想明天早上起来,就看到有个人冻死在自己院中的雪地里而已。
“小树杈,不能走。”
然而少女的背脊一触上床板,察觉到他手臂的抽离,就不安地哼哼起来,手脚并用,又紧紧往他身上缠了过去,活像一团没骨头的水藻。
“放手。”慕璟明去扒她缠上自己脖子的胳膊。
但璃音不依不饶,醉意朦胧间,只把眼前这人当成了一棵树,攀得死紧,她循着记忆中那熟悉的、叫人安心的香味,脑袋就蹭进了他好闻的颈窝。
后颈灼上少女温热的鼻息,慕璟明身形一顿,他僵着腰背,像一块硬挺的木板一样直起身,身上还挂了个人,他就这么无声站着,半晌,微哑了声音开口:“不是说不许动手动脚,你现在这又算什么?”
爬在他身上的少女不说话,只把清浅却灼人的呼吸一下下烫在他的颈侧。
睡着了么?
慕璟明沉默,弯下腰身,再一次试图把少女放去床上。
那人却好像粘在了他身上似的,任他怎么拽、拉、晃、甩,都只牢牢地将他攀住。
他只好又直起身,被少女这么抱着,真成了一棵只能傻站的树。
慕璟明无奈地去拍少女的背,让她放松一些,然而他每每弯身要放她下来,就被她扑腾着抱得更紧。
他一边想着自己此刻的样子该有多么滑稽,一边又只能滑稽地站好,良久,他终于在寂静夜色中泄出一声投降的轻叹,和少女一起倒去了床上,看她在自己胸口蹭了个满意的位置趴着,看她舒舒服服地睡着。
就这样吧。
慕璟明刚有些困倦地阖上眼,就听到轻轻的、带着黏糊糊的叹息和迷蒙水汽的嗓音在他胸膛上响起:“你讨厌我了吗?”
口齿有些模糊,听起来像是一句醉话,一句梦话,甚至是一声略带不安的叹息。
他也有些困了,听怀里这家伙这样反咬一口,又被气得清醒了些,他睁眼,伸手狠狠一捏她的下巴:“不是你在讨厌我?”
少女又不出声了,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方才真的只是她的一句梦话。
过了很久,久到慕璟明也快要陷入昏沉梦乡,才又模模糊糊地听到她嗫嚅着说:“你不要喜欢我,也不要讨厌我,以后你就像……就像对待童墨那样对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