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继续和这两人缠斗,快走,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而且,手中这块,是她拥有的最后一枚神镜残片了。
但是……
她想起了方才脑袋被撕扯着砍下一半的感觉……
黑衣女人的眸中,霎时亮起了淬毒般的寒芒。
她自诩有神器在手,有移时换天之能,何曾在谁手下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今天,不管这两人是谁,她都一定要把他们斩杀于此!
而这一次,他们果然很快就再次反应了过来,鞭若游龙,剑似流星,虽有前后,却几乎是同时以间不容发之势,向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奔袭而去!
但黑衣人要抓住的,正是这仅有一瞬的前后落差。
她隐在黑色面巾之下的嘴角扯出一个兴奋而阴戾的弧度,就在少女鞭影先起,而剑光尚未触及第一枚残镜的瞬间,足尖一点,整个身子轻飘飘地跃空而起。
伏在床上的少女果然不得不跟着起身扬鞭,眼看少女身法极快,黑衣人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她眼中阴毒寒光迸闪,成功引导着少女,来到了在她的美好计划中,她应该抵达的位置。
石火电光之间,嗤——
一声入肉轻响,是可切金断玉的寒光利刃没入碧石的那种清灵细微的声音。
冷到极致的时候,人其实是会感觉到热的。
一阵焚冰煮雪似的灼烫刺痛,自璃音的心口,缓缓蔓延了开来。
这刺痛她并不陌生,就是这份熟悉的刺痛,结束了她在月牢浑浑噩噩的三百年,给她过得一塌糊涂的前世,送了一个干脆利落的了结。
她低下头,能看见一截银寒的剑尖,刺胸而出,带出一抹殷红的血色,那血顺着冰寒剑身不断向前流淌、汇聚……渐渐凝成一颗滚圆的赤红血珠,沉甸甸地,坠在那冷硬的寒铁尖端之上。
像注定要滑落屋檐的一滴雨,血珠只停留了凝结的那一瞬,一旦蓄满重量,便再攀不住那冷铁,只被后面不断涌上来的热血拥挤着变沉,变沉,再变沉……最后的最后,终于向下一坠,无声地沁入了榻上金丝银线绣着蝴戏海棠的锦被之中。
一颗血珠,自那剑尖凝结又淌落,璃音的意识有一瞬的模糊,可这一瞬却好像被拉至了无限长,只有失血的感觉是如此清晰。
“阿璃——!”
有谁惊声喊着她的名字。
是小七么?
一定是她痛得迷糊了,小七怎么会喊她作“阿璃”,从未有人喊她作“阿璃”的。
接着,一只宽大而温热的手掌,向她伸了过来,轻轻托起了她的面颊,让她对上了一双似乎很是镇定,却又好像藏满了兵荒马乱的眼。
她还从未见过这位神君有过如此慌张的神色。
耳边立刻有捏着嗓子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哟,小郎君,这一脸惊慌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这种事,你不是早就已经对她做过一次了吗?”
璃音听不明白黑衣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能感觉到男人拇指温软的指腹,不停在她颊上轻柔地摩挲着,动作和声音都轻得像是在安抚一片羽毛:“你别怕。”
她不怕,只是有些痛,不,是很痛很痛而已,不过她有玉横护体,这些伤都不算什么,只是暂时痛一痛,都会过去的。
玉横青光暴涨,在她身侧悬停,只等长剑拔出,便要替主人疗伤。
可他为什么迟迟不把剑拔出来呢?
“我不……”
她本想告诉小七她不怕,喊他赶紧拔剑的,不料一张口,喉头翻滚着的那些腥甜血液,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嘘,别说话,听我说就好。”男人温柔地用袖子替她擦掉唇角的那些血迹,声音愈发轻了下去,“阵法已经见血启动,无法停下,我会送你去到九百年前,你只管去寻你本来就要找的东西。”
榻间灵力翻涌,一个巨大猩红的符阵,缀着星星点点的蓝白色冷光,猛然亮起!
璃音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听话地没有开口,不想在如此要紧的时候,再呕血打断他任何关键的叮嘱,于是她努力笑了笑,安静地向他点了点头。
“如果到了那里太过陌生,可以去王都的武宁侯府找我。”他见她笑,便也笑,笑得很轻,“只是听说那时学生的脾气不好,还要请老师多担待了。”
璃音一听,又不禁想笑,可阵法中闪出的剧烈红光,已渐渐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也把她的笑,和眼前人轻淡的笑容,都仿佛隔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从喉咙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怕他听不见,又在一片如血的红光之中,用力点了下头,冲他弯眉弯眼地笑,叫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