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抚袖一手执笔,落笔流畅自然。
上辈子,入相府半年后,她时常难得安眠。
贺玄度说,《黄帝内经》有云:静则神藏,躁则消亡。
若实在忧思,不妨写字静心养神。
在相府数不尽的不眠夜,她都是靠着模仿贺玄度的笔迹度过。
久而久之,她的字虽大有进益,可那颗心却越来越不安稳。
……
片刻后,柳舜华将笔轻轻搁下,转身站回柳桓安身旁。
柳桓安朝她笑了笑,“许久不曾见你动笔,别的不说,这气势倒是不错。”
李季方上前,还未将纸张拿起,先喝了声“妙”。
方才贺容暄写完,李季方都不曾称赞,如今这情不自禁一声叹,惹得众人有些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瞧柳舜华的字。
东风乍起,长桌上的纸张被吹得飘飘悠悠,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缓缓落在贺玄度脚边。
贺玄度像未瞧见一样,仰面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
忽而余光一瞥,瞧见地上的字,贺玄度匆匆将酒杯放下,伸手便想去捡地上的纸。
靛青锦袍扫过地面,一只手先他一步,缓缓将纸张拾起。
贺玄晖将纸拿在手里,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柳小姐师从何人,竟习得这一手好字?”
众人一瞧,字迹婉畅清雅,隽秀逸致,潇散中透着一丝洒脱之感,与“浮霞”两字正契合。
柳桓安也是一脸惊喜,他没料到,妹妹的字与他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轻灵洒脱,又开阔舒朗,竟出自女子之手,当真是我一叶障目了。”
“如云之浮,如霞之灿,再没比这个更贴切的了。”
一时溢美之词四起。
柳舜华没有去看贺玄晖,而是有意望了一眼贺容暄,谦和一笑:“我不擅书写,不过是自己练着玩罢了,到底缺少技巧,哪里比得上诸位勤学苦练呢。”
贺容暄怒火中烧,柳舜华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她随手一写便能胜过自己。
贺玄晖一心在纸上,并未瞧见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柳小姐过谦了,正是没有多余技巧,才更自然灵动,与浮霞两字最衬。”他顿了顿,接着道:“当属今日魁首。”
贺容暄气红了眼:“兄长,品评字迹,怎可不算技巧,不讲技艺?”
贺玄晖眸色一黯,凝眉道:“容暄,你的字是极好的。可今日是为浮霞池题字,自然以最相合为上。况若论技巧,柳小姐的也不差。”
贺容暄不服气,“什么不差,你们分明就是想……”
贺玄晖厉声喝止:“贺容暄,不要胡闹。”
贺容暄“哼”了一声,眼里泪水打转,起身便朝水榭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