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敢,万万不敢,我再也不帮匪军隐瞒身份了。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我这条老命就不保了啊!”
匪军?
赵阔眯了眯眼,冷笑道:“怕被朝廷杀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不不,不敢知道,不敢知道,老奴这辈子都不想知道……”
赵阔觉得好笑,这一路行来没蒙她眼睛也没避讳她见人,是个傻子都猜出来自己是谁了。
赵阔又吓她:“怕不怕我杀了你?”
牙婆一哆嗦:“我……我……”
赵阔阴恻恻地望向她,沉声质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那你肯定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你若是说不出我想要的东西……”
赵阔抬头示意她看看挂在墙上的刑具:“我好心点,让你自己挑。”
“不不不,我说我说。老奴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欺软怕硬的家伙。
赵阔见她这幅样子,心中生出无名之火:“你早知其中蹊跷,却半点不禀告朝廷,只冷眼旁观你老东家受苦……”
“老奴……老奴一介草民,哪敢与官府相斗?这事情若是说出来,老奴必定是死啊!”
“所以你就让她死!”赵阔眼中蹦出火星子,烫得牙婆直发抖。
牙婆连连告饶:“老奴真的再也不敢了,现在就说,现在就说,绝对不作任何隐瞒!”
她道:“那曹三娘是京东东路青州人士,十二年前入穆府。这位官人,您难道不知道十二年前青州发生了什么吗?”
赵阔似是想起什么,眉头深锁。
太康四年,朝廷将柯山泊收归官用,对渔民施以船税,渔民难以负担税收,一时间民怨四起。十一月,崔莫在柯山泊插旗起事,两年间,集结大量草莽农民,攻破青州、济州、濮州、郓州等地,甚至一度深入南方……太康七年,崔莫匪军因多路人马被各州知州攻破,崔莫自己也陷入两难境地,是以顺应招安,不过三月,再次起事,被抓捕砍杀。
赵阔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霍起是崔莫匪军里的人?”
“是他父亲,他父亲曾经是匪军里的人。他父亲不从招安,与朝廷和匪军的人都闹翻了,一日夜里也不知道是哪边的人就把给他杀了。曹氏只好带着孩子出逃,他们觉得汴京城,天子脚下灯下黑,便来了这儿。您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只要钱给的够多,什么都能办妥。他们娘儿俩都不叫如今这个名儿,是我给他们弄得假户籍。他们的原名叫许芳和李牧,父亲名叫李旭。”
许芳,李牧,李旭……
赵阔气息微沉:“那你知道李牧参军的事儿吗?”
牙婆点头:“知道啊,那可真是太惨了。你身居高位,很多民间的事儿您可能都不知道。有些军户没儿子可参军了,就专骗那些无家无钱的年轻小伙子去;还有的……就跟那李牧一样,最可怜!”
赵阔眯眼:“此话怎讲?”
“他家里人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儿参军?这就对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替自己去参军,是替别人,用的别人的名儿啊!那兵部户部的账册里都找不到他本人的。若是替活人,那倒还好,最最可怜的,替的不是活人是死人啊!”
“为何?”
“您想啊,死人本该从兵部的账册上划去名姓的,可为什么还有人能替他从军呢?”
赵阔恍然大悟之后唯余震惊:“死人的名字没有被划掉……他们吃空饷?!”
“吃空饷那都不叫事儿,至少不会丢人命。怕就怕这些名字挂上去,军队里的人数就缺得太多,太容易被看出来了。所以啊……”
“他们就抓人,强征兵,是吗?”
“对对对,就像李牧,像他这样身世的人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一旦抓住,伸冤是死,不伸冤也是死!这辈子都逃不脱的。”
牙婆说完,赵阔良久没有说话,脸色阴沉,眼中寒光骇人,看得牙婆直发抖:“老奴……该说的都说了,真的没有任何隐瞒了。”
赵阔掀起眼帘瞧她半晌,缓缓道:“会写字吗?”
“会……会。”
“把你说的写下来,签字画押。”
“写完是不是就可以走了?您放心,老奴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赵阔冷笑:“你觉得你能走?即使你走得出我的府衙,您觉得您走得出这汴京吗?正如您方才所言,汴京城,天子脚下灯下黑。我府上,便是那更暗处。你放心,只要你做我的证人,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赵阔打算亲自跑一趟青州。他倒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上奏皇帝,就说自己在府上待得憋屈,想出去。
皇帝自然乐意,只要他不呆在京城,不掺和这些事儿,他爱去哪儿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