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讲究“宁留女一秋,不留女中秋”,除非婆母公爹都不在世,或者和离、被休,不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好事。
“她姐姐遇上这样的事,再加上鬻妾文书,正是焦头烂额之际,怕是没甚心情应付你,莫要过去添堵。”
简珣淡淡嗯了声,“我知道。”
程氏透过镜子只能瞧见他萧索的背影。
黄家将将经历完一场“浩劫”。
刘老太专门挑了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一辆骡车就把黄莺枝送还黄家,同时送还的还有几身旧衣裳。
黄太太站在西厢前叉腰骂了半个时辰,直到琥珀掀起门帘,冷脸道:“太太便是不顾二小姐身体也得顾着自己的,我们二小姐最多熬夜伤神气色差,你嗓子却要嚎出血了,那才是罪过。”
黄太太哑着嗓子又骂了琥珀一句,到底是灰溜溜离开。
内室黄莺枝正在翻看鬻妾文书,漫然道:“两千两是挺贵的,连黄太太也不敢招惹你。”
黄时雨正在烛火下念书,唯有读书才能使她真正的平心静气。
听见了姐姐说的话,她又从书册抬起脸,“姐姐早点休息吧,且在家里好好养伤,我的事会自己解决的。”
从前遇到大事,黄时雨都会求助黄莺枝,以期拿个主意,如今给大户人家当贵妾这等大事中的大事……竟从头到尾冷静异常,甚至一句“姐姐,我该怎么办”都未开口。
“你怕我命你答应才不敢开口对不对?”黄莺枝浅笑,看向摇曳烛光后妹妹朦胧又稚嫩的脸庞。
黄时雨眼睫轻颤,“我知道这是最好的。简允璋素来迁就我,以他的人品将来腻了也不会做出苛待我的事。这是一门对我来说最完美的姻缘了。”
黄莺枝点点头,有这样的认知,说明梅娘真的长大了,“那为何又不愿呢,因为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
黄时雨摇了摇头,“妻也要与旁人分享夫君,在感情上同贵妾一样可怜,不过是比贵妾多些利益保障。”
原来正妻和贵妾,在黄时雨眼里都是可怜人。
黄莺枝突然开始认真打量妹妹,“那梅娘为何不开心呢?”
原来她的不开心这么明显,都被姐姐发现了。黄时雨眉心轻拢烟愁,“画署不收庶出之人,包括为奴为妾者。”
她的眼睛里盛着灿烂的前途与未来,怎会拘泥于嫁人生子,后院二两碎银。
终日为二两碎银蝇营狗苟的姐姐陷入了沉默。
平民女孩,唯有嫁人才能重生更改命运。
简允璋却给了黄时雨一条最安逸的捷径。
可是做了贵妾就失去进画署的资格。
这与她的心愿背道而驰,注定与简允璋背道而驰。
次日,黄时雨借口送简夫人画册,在黄秀才欣慰的目光中重新叩响了简家的角门。
门子立刻前去通传,半道遇上了福生,福生是个机灵的,一把拦住门子,“你回去吧,我去通传。”
门子只好原路返回。
没想到给自己引路的人变成了福生,黄时雨诧异几瞬又猜到了原因,便依言随他而去,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园子,竹林掩映,碧树成荫,是一栋二层的居所,名曰“墨斋”,这种连着花园的独栋不用猜也是主人家的。
简允璋换好常服从正厅走出,一把拽住黄时雨手腕,“跟我走。”
黄时雨不愿意,“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回:“衙门。”
黄时雨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