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斓一来便气场全开,她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放在秀士身上。
“谁与你说延安府张旸已死?侯府可从未发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咒我哥哥?!”
张斓虽为女儿身,可世人皆知,张家那道门里,各个都是老虎。所以,即便因照朝规,张斓并未有一官半职,可这延安府谁都不敢轻易小瞧了她。只这一句,便震住了在场诸人。
“可是……”与那秀士一唱一合的汉子又开口道。“为什么失踪多年的定远将军会和数月前送往和亲的公主一处,还回了延安……难不成是逃亲?!这才致使平夏来攻……”
“慎言!”张斓立马呵斥。“我们张家的儿女什么时候做过这等苟且之事?!”
“是那蛮人背信弃义,撕毁合约攻打卫国在先,我们自然也不能龟缩在城中任他欺凌!这般如珠似玉的女儿他不珍惜,我们自然是要接回来的。”
“可是……”方才说孟珏私奔的那位妇人又跳了出来,壮着胆子说道。“既然和亲不成……那孟…也算不上是什么公主吧……”
“她当然还是公主!”张斓眼风瞬间扫了过去。“怎么?就因蛮人背刺于我,你们就能抹灭她为延安所做的贡献吗?难道是她叫那蛮子来攻卫国的吗?”
“你们可别忘了,她究竟是为了谁才会背井离乡、远赴苦地!”
张斓厉目视之,诸人纷纷垂下眼帘,不敢直视。
“可是……我听说她……”藏在人群深处的老汉又颤巍巍地开了口,但在接到张斓眼风又赶紧换了套称呼。“我听汴京来的人说,永和公主是灾星…会妨人……”
老汉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可还没等他再隐进人群,肩膀却人猛然攫住,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便在他身后幽幽地响来。
“那你可得小心些了,当着她的面又编排了这些话,看来你家明天有难了……”
老汉大喊一声,跳着脚向后退去。张昭抖抖衣襟,明明是一脸戏谑,可就是叫人心底发寒。
“永和公主是官家亲封的公主,是玉牒中留名的、正经的大卫公主。谁若是胆子肥了,活腻了,也想学陈正揭竿起义,尽管来侯府找我,我随时恭候!”
两番言论,重重地砸在地上,再无人敢多言一句。一众人等目送马车离去,只有最先挑头的那个秀士灰溜溜地钻出人群朝家跑去。一路上他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到胸襟上的血渍,也自然没留意脚下突起的地砖。
“哎哟。”
秀士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才刚凝结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他龇牙咧嘴地吐出血,嘴里零碎却依旧不减。
“待我入了仕,定要在朝中狠狠参他一本!”
他扶着墙缓缓爬起,刚想揩去脸上残血便见他家隔壁的宋婆扭着屁股满脸急切地朝他招手。
“蒋郎君,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看看吧,你家房子着火了!”
“什么?!”秀士脸色大变,忙不迭飞奔回家。烈火灰烬中,只那老不死的虔婆拄着杖依在门边,显然是受了很大惊吓。可他却顾不上安抚老人,朝着里屋便冲了进去。
他房中珍藏的所有书籍,还有那本月前从太学花重金求来的压卷!
没了!都没了!
秀士捶胸顿足,几欲发狂。宋婆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劝慰两句。秀士却一把攥住宋婆,大吼着问是怎么着的火。宋婆一脸为难,指着房檐告与他:
她只看见有一只流箭从墙外射来,带着火,不偏不倚正巧就落进了里房。等她带人赶过,那间房子已经烧了起来。
秀士一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进尚未燃尽的废墟。
若是能找到那只箭,他就能去告官!待到找到纵火行凶的凶手,他便能狠狠讹上一笔……就能过上好日子……就不用和这个老虔婆住在一起……
他拼命地翻,自以为能翻到希望。
只是,当他翻到那支寒光铄铄的箭矢,却绝望地瘫倒在地。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箭,八角箭头,未被烧尽的箭尾还能看到些许雁翎的羽管。
箭身清清楚楚刻着一个字——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