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菡萏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坦白。
不过这坦白也有点水分,单诚明显不是“旧部”,而是一直为许崇义办事。
但许南珠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总不能直接说“单诚是替我爹在京中
打探消息的”,一名边将为何要打探京中消息?若是深究起来可是大事。
“啪”地一声从门外传来,单风,不,许南风呆呆站在门口。
他手里原本端着一盘桃子,那是镇海送来的贡果,姜菡萏本是让人取来给许南珠尝尝家乡风味的,许南风大约是正好路过听说姐姐过来的消息,顺手接了下人的差事。
“阿风,过来给小姐赔罪。”许南珠道,“望小姐见谅,我们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生怕许家有得罪姜家之处,所以不敢自陈身份。”
许南风进来,在许南珠身边跪下。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苍白,一会儿发红,满面愧疚,不敢看姜菡萏的眼睛。
他想过要说,却又一直不敢说。
小姐这样信任他,这样待他好,他却连身份都骗了她。
姜菡萏忍住想去扶起这未来帝王的冲动,拿起绢子,掩口做出努力做出惊讶之色,问道:“那怎么现在又愿意说了?”
“一来,我听闻小姐愿意让阿风领兵历练,如此厚待,让我们姐弟诚惶诚恐,愧疚难安;二来,小姐秀外慧中,连宫中贵人、朝中大臣都在小姐的料算之中,我们姐弟俩的这点小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小姐的眼睛?不如早些挑明,也好表诚意——那位清晓姑娘之所以听我的劝,是因为,她曾经受过我母亲的恩惠,如果小姐还有什么事情要她去做,民女亦可代为传达。”
竟然连清晓都是许家的人!
这点姜菡萏着实没料到,脸上的惊异是实打实的,不用做样子。
心中只觉得,这许崇义真不愧是乱世枭雄。
许南珠道:“我与小姐相交多日,阿风更是蒙小姐看重,委以重任,实在不敢再欺瞒小姐,今日据实以告,若是许家当真有不可饶恕的错处,我与阿风愿意听凭小姐处置,家父亦不会有任何怨言。”
姜菡萏:“那只不过是我偶然听人说起什么十三虎,有些好奇罢了,哪里有什么错处?”
“谢小姐,如此,我们许家上下可以安心了。”许南珠叩头行礼,“承蒙小姐多日关照,我许家上下感激不尽,若是小姐不嫌弃,我们姐弟皆愿供小姐驱策,为小姐分忧。”
姜菡萏心想:这是投诚?
再一想,不,这是交换。
许南珠知道以自己一介商贾的身份,永远接触不到朝堂最核心的秘密——比如这一次东宫的事,姜菡萏不开口,她只有等到尘埃落定,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对于想要左右天下权势的人而言,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姜菡萏知道,若是上一世的自己,绝对想不到这一层。
她起身,扶起许南珠,柔声道:“姐姐,你很聪明,我从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很投缘。后来,阿风又到了我身边……”她看了地上的许南风一眼,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一点娇羞或者一点恼意才比较合适,只可惜这两种情绪她实在找不出来,只好垂下眼睛,接着往下说,“你们瞒着我,也是怕得罪了我,我知道你们没有坏心,快快起来吧,今后说不定还有许多事情要请你帮忙。”
许南珠跟着起身,许南风却没有起,低声道:“小姐,你罚我吧。按府兵军规,欺上瞒下,要打一百军棍。”
姜菡萏想了想:“那我罚你,再去给我们端一盘桃子来。”
许南风抬头,终于确认在姜菡萏脸上找不到一丝怒气,他欣喜起身,跃过门槛,高高兴兴走了。
姜菡萏拉着许南珠坐下,告诉她这件事情全是太皇太后一手安排,她只知道要让周子昭离开京城,其他的一概不知。
许南珠讶异:“周公子离开了京城?他不是一直在照月阁吗?”
“那只是替身。”姜菡萏道,“清晓姑娘没发觉吗?”
真正的周子昭早在姜菡萏去昭月阁的第二天,便被悄悄送到了西山别院。
而照月阁中的周子昭是由暗卫假扮。
就在十天前,暗卫留下最后一道口信,被人带出了照月阁,不知所踪。
这一切的消息都同步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出马,一定比她强。
果然,宫中接下来的情形比最好的戏本子都要精彩。
羽林卫果然在东宫搜出了龙袍。
龙袍与书信是物证,周勤是人证,物证与人证俱在,风明的太子之位眼看就要不保。
就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揪出了东宫里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招认,是有人买通他,让他把龙袍放进东宫的。
而买通他的人,几经辗转指认,居然出自于风曜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