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清眉间露出一分诧异,他生平从未遇见过如此奇诡莫测的内功,苏千秋掌中之印竟似黑洞一般,无论何等强势绵长的内劲,都能被源源不断地分化消解。
“没见过罢?哈哈,比起你那劳什子浑天诀又如何?”
“可怜老夫纵横一世,临了竟是后继无人,一肚子韬略无人说,今日就姑且跟你这个死人说说罢。”
苏千秋桀然一笑,语罢竟是突然开口,在林维清耳边传授起了极意心法的功法心得,事无巨细,源源不断,从一层一路讲到九层,炫耀一般。
两人僵持了约有一炷香,互斥的气劲已如秋风扫落叶般将整个神殿席卷一空,连石墙上的篆刻皆纷纷化为齑粉尘烟,簌簌而落。
苏千秋面上仍是一派大势在握,可逐渐苍白的面色却泄出一分后力难继,指尖向苏潋方向勾了勾。
苏潋似有些不甘,仍是迎着两股交缠的气劲,艰难竭力行来。
得到讯号的苏千秋豪迈一笑,疾退丈许,撤去手中结印之势,广袖一扫,整个人翻转腾空,大喝一声:“裂魂归来,合!”
说罢竟凌空像提小鸡崽一般将苏潋提起,从她身上摄出一股精蕴吸入体内,随手丢开后,反手一掌便如奔雷泄电般,向林维清击去。
得了苏潋浑身功力的苏千秋气势暴涨,林维清眉间一凝,此番千钧一发间,避无可避,索性不闪不避,抬剑相抗。
两股出离猛烈的气劲相交,如火雷爆炸般,连环击鸣,直接震穿了神焰宫内相隔数重的厚重石墙,一霎间地动山摇,屋宇倾斜,摇摇欲坠。
烟尘散去,苏千秋吐出一大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口处透胸的挽雪,再也止不住颓势。
庞大的身躯脱力倒下时,须发皆白的老人转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侧头死死盯向苏潋站着的方位,唇畔虚弱地动了动,终是再说不出一字,死不瞑目。
苏潋几步上前,怜惜地拥住已然气绝的苏千秋,在他耳畔细声呢喃:“真是抱歉呐祖父,阿潋忘记告诉你了……”
“临出发前,他刚刚冲破了浑天八重大圆满境。所以即使阿潋将裂魂术所授的功力还给您,您也照样打不过他的,又何必浪费呢?”
面前的少女神情悲切,搂着苏千秋不住震颤,似在哽咽恸哭。
林维清却半点不动容,挽雪剑锋一转,便剜向少女喉间。
仓惶间,苏潋向后狼狈一躲,堪堪避过喉间袭击,面上的繁丽精美的赤金面具却为剑势挑落,砰得一声落于地面石板间,在寂静漆幽的神殿中发出一连串清脆不绝的回响。
林维清看向那面具后的真容,一瞬浑身僵硬。
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那是他亲手养大,一点点看着如百合花般娇妍盛放,纯质天然到极致后,化为丝丝妩媚的脸。
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无论如何缠绵萦绕不去,却又在醒来后风一般不肯留下任何痕迹的脸。
眼前的少女肌肤瓷白,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满是惊惶与委屈,一如他误杀她那日的模样。
那是……
他的滟儿。
“钟滟”抬起头,一滴凄艳的泪自眼底落下,直直烫到了他的心头。
她语带哽咽,凄凄哀道:“师父,您已杀了我一次了,还想再杀我第二次吗?”
林维清身形不稳,指尖气力一松,挽雪剑骤然落地,荡起一阵金石相击的连绵响音。
电光火石之间,阿耶那身影鬼魅般一闪,忽然自背后袭来。
蛊虫透体而入,林维清一瞬浑身麻木,下一瞬骤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闭目前,林维清视线模糊地看向“钟滟”唇角露出那抹得色,不禁眉心微蹙,他的滟儿从不会有这般神色,魔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心底怒意顿生,脑中却混沌加深,僵持了片刻,他终是挨不住蛊毒,彻底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