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滟已是怒极,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冲着苏潋质问道:“你不记得了?你可是立过誓的!”
苏潋眨了眨眼,笑意神秘:“谎言誓言于我不过梳头饮水,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么?”
“师父……”看着回身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出尘身影,钟滟扶着墙,勉声虚弱道:“您若这样做,我绝不随你回去。”
林维却将挽雪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听话。”
“师父!不……”钟滟还欲言,却被林维清制住穴道,抱着挽雪不甘地软倒滑落在地,动弹不得。
再转身时,林维清面上已无半点温意,冷得似终年不化的坚冰,直直看向苏潋,抬手道:“先将霰影冰给我。”
“啧,林真人怎么这样不信我呢。”红嫩的舌尖在唇畔一扫,苏潋随手便将一块寒冰似的莹玉抛出,语气越发娇嗔:“林真人,您可要想好。您如今身体正虚弱,可挨不得我全力三掌。强撑下来,怕是就得元气大伤,境界折损了。”
林维清丝毫不理会,只接过霰影冰验过,将寒玉稳妥收入袖袋,便当真卸了浑身气劲,负手垂眸道:“来罢。”
钟滟拼命摇头,无声哽咽,泪水大股大股夺眶而出。
“当真是君子。”苏潋挑眉,艳丽的容颜微微扭曲着,显得异常兴奋:“林真人若此时带她走,我也奈何不得,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飞身而起,出手若劈金断石,向林维清胸前连击三掌。掌力结结实实毫不马虎地落在林维清胸前要穴。也就是林维清苦修多年筋骨凝实,若是换了普通人,怕是五脏心肺皆已掌力被震碎。
林维清当真未运任何内力相抵,被击得闷哼了一声,连退三步后抵不住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钟滟几乎魂飞魄散。
师父还不知道,当年苏潋承了她身上苏焚玉的极意功后,境界一跃便突破了极意心法八层,又悉心修炼多年至今,怕是早已八层圆满了。
极意心法虽不比浑天诀专工内巧,能直接以气劲御物伤人,可苏潋十成功力的杀伤力至少也有林维清巅峰时期的六七成。如今毫不设防地连吃她三掌,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苏潋指尖一抬,她身上的穴道便松动了,钟滟拼尽全力跑上前去,撑住林维清不稳的身形,哀哀咽出一句:“师父!”
林维清咳了几声,抹去唇间的鲜血,拍了拍小徒弟的手示意安心,还有心情撑起身沙哑道:“掌都挨了,你真不随为师回去?”
钟滟一瞬气得想打人,又心疼欲死,扯着他的衣袖狠狠掐了一把。
林维清弯出一个清浅的弧度,并不借力,反倒接过挽雪,回揽住钟滟站起身来,面上看不出半分虚弱之相,冲着苏潋冷冷威胁道:“收了你的易形功,若再被我见到你化成她的样子,我会杀了你。”
他的气势太足,苏潋竟一时分辨不出他是否当真没事,眉间露出一抹难得的迟疑,不敢轻举妄动,只停在原地,看着林维清揽着钟滟自绝壁洞口处飞身而去。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钟滟紧紧揽着林维清的腰,随他在绝壁间飞纵。
两人疾行了约有一个时辰,天色已深暗如漆,万里无星,只弦月一弯挂在天边,银辉如霜似雪。
此处山势并不如云山绝险耸立,可插云天,可却连绵起伏,千里不绝。若是林维清安好,便是再飞上千里也自不必提,可如今他真力虚空,又受了苏潋三掌。钟滟心急如焚,生怕他强行提气,加重内伤,在他耳边不断呼唤:“师父,已经这么远了,苏潋的追兵必然难继,我们不如停下歇息一夜,明日再赶路?”
林维清不语,只又将霰影冰压在她背后,隔着玉为她度来一段内力。
一股凉意透体而入,没有分毫刺骨寒冷,只觉燥意渐褪,精蕴暗生。钟滟挣扎了起来,一路上师父已用了霰影冰数次,她身上的晚来妆应是早已解了。
林维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警告道:“……莫再乱动,小心摔下去。”
月色一照,钟滟才发觉他脸色已白得吓人,语调中竟带着分掩不住的微喘。她悚然一惊,拽着他的袖摆哀哀求道:“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可好?”
林维清足下飞掠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拍了拍她的手,勉声安抚道:“无事,就快到了。”
又不知行了多久,两人来到山间一处极为隐秘的洞府,四周遍布着古拙朴旧的阵法禁制,也不知是百年前哪位高人所留。
钟滟看着林维清解了阵法,待两人入内后,又将禁制恢复如初,竟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随着两人逐步深入,雾气弥散渐浓,有鸣泉声声渐响。
一热一寒两股泉水在院内池中交汇,寒凉处尚浮着薄雪碎冰,温热处却依旧有红莲盛开。便是那一温一凉泉水的交织处的水雾蒸腾,缭绕得整个洞府云蒸雾绕,瑰丽如天上的瑶池盛景。
钟滟却无暇欣赏眼前美景。
自落下禁制后,林维清的步伐便显而易见地沉重凝滞起来,一步步强撑着带她来到寒池边,示意她进入池内。
“师父……”
钟滟不明所以,可林维清的神色虚弱而不耐,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她不敢再违拗,只依言踏入寒池之中,背转过去,褪去肩头的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