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12）
从金字塔地下出来时，暮色已近，正是黄昏时分。
太阳渐渐没入了地平线，将湛蓝的天空染成一片氤氲的橘粉。
“日落了，”池昼看了一眼天色，“我们在里面至少待了五个小时。”
他的神色温和，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回首，看了一眼在他们身后渐渐合上的金字塔。
纯黑色的台阶带透明的金字塔中若隐若现，沿着金字塔对正中央的裂缝一路向下，似乎通向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
他们都知道那下面藏着什么。人类联盟过去的、不可告人的历史，一次次看似正确，却又不可理喻的决策，全数被半透明的金字塔掩盖。
如果没有意外，红壤之上的金字塔，大概再也不会有打开的时刻。
精神力组成的半透明线条已经慢慢收束了起来，从纯黑色的台阶上一点点消失，化作点点微芒，汇入夏野的指尖。
“五个小时……”夏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后的金字塔，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只有五个小时。”
他有一种错觉，他们似乎在地下待了很久。
久到时间都已经不再流逝，只剩下全息投影站在密密麻麻的脑花前，冷冰冰的与他们对视。
“嗯，”池昼点头，“只有五个小时。”
他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夏野的视线，不让他继续再看着不远处的金字塔。
夏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池昼扣入了掌心。
“五个小时，已经比我预计得少很多了，”池昼沉声说，“它们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东西。”
夏野转头看向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们布置好了一切，取得了夏娃的权限，但这并不是它们放弃的理由，”池昼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言的轻松，“它们放弃的原因，是你。”
“我？”
“嗯，失去了权限只是一方面，如果它们坚持，它们有许多办法，可以尝试重新与夏娃建立连接，但是它们没有再去尝试。”
池昼的声音很低，在夕阳之下，他的侧脸看起来如同完美的雕塑，即使被柔软的橘色光芒笼罩，依旧散发着某种冷峻的气质。
“它们最清楚‘夏娃’究竟是什么，联盟最高等级的人工智能，经由科研所多年的心血研发的超级AI，代表着绝对的理性，无论在什么时刻，都会选择最优选。”
夏野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是那个最优选？”
“是的，”池昼笑着回答，“与其说‘夏娃’是将自己的权限交给了我们，倒不如说是‘夏娃’选择了你。”
“她经过无数次测算和推演，最后选择了你，作为她的最优选。”
“你是她手中的剑，悬于所有人头顶上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相信你可以制衡各方，掌控全局……当然，也掌控我。”
池昼的笑容里不掺杂一丝暧昧，只是在陈述事实。
夏野从这话里听出一种奇异的无奈，他稍微忍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偏过头，小声问道：“怎么，你试过成为她的最优选？”
很显然，他问到了某个关键的点。
池昼短暂的沉默了半秒，仅仅只是半秒，短得像是这瞬间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但还是被夏野发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池昼，大有一种要听他自己说明白整件事的意思。
池昼接收到了他那个眼神，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声音里满是无奈：“嗯。”
他甚至耸了耸肩膀，试图营造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