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朱标行至香山下宁川学堂,此处乃小官之子多聚之地,虽学问不深,但颇通俗务。
朱标设一讲座,不论生籍贵贱,只问一句:“若你为吏,先做何事?”
一名年幼生徒举手道:“先查田地册。”
朱标笑:“为何?”
“因为田是人命,若田出错,税就错,人便怨。”
朱标点头,又问:“若上官不许查?”
那生徒犹豫一下,答道:“便。。。。。。想法子查,悄悄查。
朱标大笑:“好!便是这‘悄悄”,才是吏之能。”
夜中归营,他对梁温道:“京中有才者多,但心明者少。今日这一课,不是我教他们,是他们教我。”
四月初七,朱标回宫。
宫门外早有朱瀚候着,一袭便袍,面含微笑。
“这一遭,走得如何?”
朱标行礼:“收获甚丰。”
朱瀚点头,忽而语锋一转:“既然丰了,就该剥些皮。”
朱标一愣:“什么意思?”
“你已得文士之心,接下来,该惹些不顺眼的事。”
朱瀚盯着他,缓缓道,“该让朝堂里那些老狐狸,知道你不是好拿捏的。”
朱标沉声:“皇叔可是要我。。。。。。用‘实权?”
“你只管走。”朱瀚眼神锐利,“权,我替你挑。
五月初,暮春将歇,京城日渐燥热。
太子朱标巡学归宫不过十数日,朝堂却已暗流汹涌。
自朱标归京之日,问古堂改为“学政议礼堂”,准太子在其中设日讲、月议,旁听诸学子之言事议法。
这一变动在朝中引发诸多目光。
但最先感到不安的,并不是那些一向与东宫意见相左的宿老重臣,而是??礼部。
礼部尚书郑昌以六旬高龄执掌礼制大权二十年,自认为“国体门槛”,得知东宫日议礼政之事,当夜便失眠。
第二日一早,他着朝服直入文华殿求见皇上,却被朱元璋留在暖阁外整整一个时辰。
这消息转至朱瀚耳中时,他正在王府后园中喂鹤。
石安子道:“礼部果然坐不住了。”
朱瀚将一撮饲料撒下,淡淡道:“他们要是坐得住,那才不正常。”
石安子笑道:“王爷料事如神,果真一语中的。’
朱瀚缓步而行,语声清清淡淡:“东宫若不触动权柄,那不过是个读书匠。如今一动礼制,便是挪了祖宗的老牌位,礼部怎能不急?”
“他们不如先掂量掂量,朱标到底是不是能把那?牌位抬得稳。”
“他现在,正需要一场‘怒火’。”
石安子躬身:“王爷可是要借礼部之怒,成东宫之势?”
朱瀚点头:“人总要在风头浪尖上立住脚,才配得起那一身紫袍。”
而此时,朱标亦非浑然不觉。
于是,他每日亲临议礼堂,与学士生徒共议“朝会礼”、“册拜礼”、“宗庙礼”等等。
某日更提出一言:“礼者,非束人之绳,乃修身之镜。人可依礼改己,不可为礼所奴。”
一时之间,朝中学人纷纷撰文附议,言“太子之言,颇合新儒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