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缃娥的话声打断了黎攸的思绪：“是那个吗？”
黎攸抬眼望去，一座矮小的尖顶砖塔映入眼帘，那塔很小，不过□□尺高，三个成年男子合围而抱绰绰有余。比起黎攸在书本之上见过的众多雄伟高塔来说，它当真是极为袖珍了。
四周生满杂草，甚至还有几根孩童手臂粗的藤蔓沿着塔身攀援而上，将整座小塔包裹得严实。
不再管那死鸭子嘴硬的荼月白，黎攸上前，垫脚拨开小塔所着的枝干衣服，只见塔身之上，距地七尺的地方，开有两个狭窄小洞，一股酸腐混杂着铁锈的阴潮之气从中钻出，直冲她的鼻腔。
现而正值晌午，绘鸢城阳光灿烂，可这小塔被封地严实，即使有那两处小洞在，也没叫温暖日光漏进去半点。
黎攸抬手在鼻侧扇了扇，想要将钻入脑仁的那股浊气清除掉，末了，她转头问窃蓝，的道：“师姐，这塔是做什么的？”
窃蓝抿唇，半晌才道：“此塔名为千骨塔。顾名思义，这里埋藏着千骨。”
缃娥一惊：“这么小的塔，如何容得下千骨？”
窃蓝看了一眼身侧飘着的鹿鸦青，又道：“大人的不可，但孩童的却是可以。这塔自我出生之时便矗立于此了。绘鸢城若有人家生出了畸形的孩子，但又不忍将其杀死的话，便会将其丢置于其中，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此处所容的，也并非只有畸形之子，有些穷苦人家生了孩子又养不活的，或是家人干脆只是不想要他们的……那些孩童都会被遗弃至此。”
黎攸看向那狭窄的小塔，回想那叫人晕眩的气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遗弃于此，和直接将其杀害难道有什么分别么？”
窃蓝眸光暗淡：“自是有的。孩子并非他们亲手所杀，至少良心不会太过难安。”
黎攸不忍地偏头，却觉脚下一滑，她狐疑俯身抬脚，只见脚下又是点点红色，赤红的嫩芽，是未长大的血色花朵！
为什么会这里也会有？
黎攸转身看向窃蓝，只见她也俯下身来看她脚下。
缃娥几步上前，腰间雪白的毛茸茸配饰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她抱胸看着黎攸和面色不佳的师父道：“与其乱猜，不如看看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缃娥修的是神魂方面的术法，罔象洞时，就是她让鹿鸦青沉溺于痛苦回忆失去战斗能力的。同时，她还可以将自己或他人神魂送至另一人的记忆幻境中，重历一遍那人的过往曾经。
而草木和人一样，皆有灵。而观这柏树，矗立于此没有千年也定逾百岁，所以，她只需探入这柏树的神魂，找寻这片土地之上曾发生的大事，并将这些事通过显影的方式让众人看到便可。
缃娥腕骨一翻，一只鹅黄的蜻蜓自她掌心飞出，“啪”地一声镶在那古柏的枝干上，又钻了进去，少女旋身坐下，双指抵额，神魂飞出，探入那古树之中，翻找起了它的记忆。
不过盏茶功夫，少女便抬了头，声音中是难掩的兴奋：“找到了。”
窃蓝道：“是何时之事？”
“十五年前。”缃娥边说着，边伸指一勾，那古柏之中登时飞出了一只牵着彩线的鹅黄蜻蜓。
缃娥抬起了食指，那小蜻蜓便乖巧飞落在了她指上，“啪”地一声，它化为了点点荧光，只留记忆彩线落于她手心。
缃娥拉着那条彩线，忽地一甩，彩线登时暴涨开来，变成影像的虚空之屏。
众人屏神细观，就连一向随意顽劣的荼月白也一并凑了过来。
影像之中，失了四肢的人彘女子被排排仰放在草坪之上，她们身侧摆放着的，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个个粉雕玉琢，白皙可人，但却个个生着一双异色眸，一只赤红，一只漆黑。
而他们的身前，站着一群盛怒的人，他们的漆眸具都瞪得滚圆，疯了一般狠挥着铁锤，将成人手臂粗的木钉狠狠楔入人彘女子和孩童的心口中，霎时间血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