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鲤在三天前和神官对战时就有预感,却从没想过,结局来得这样快。
神官已形销骨立,他本来就是拖着残破的身躯当反叛军的走狗,中央塔的战斗,管理,政务,他每一件都处理得让人挑不出差错。
好像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代价是,他本就像烛光般摇摇欲坠的命火越发燃尽。
反叛军重视神官的价值,却不会让实力如此恐怖的战士,威胁到反叛军对新世界的统治。提前他和虞鲤的对决,无论从哪种角度看都有好处。
就在刚才,季随云告诉她,他来到中央塔后,一些关系网还没有打通,明天阿尔法的战力很可能被留滞塔外,无法及时增援。
阿尔法的名望在这届联赛的名望达到了巅峰,而反叛军的计划已经暗中准备了上百年,想必他们也早就有所察觉,绝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
虞鲤看着终端里的那些消息,密密麻麻的字影模糊,变为一把刀锋从眼眶插进去,搅得她神经都在痛。
虞鲤双手捂着耳朵,喘不过气,她蜷缩着弯下腰,像是逃避什么般的,可那股缺氧感依然如影随形。
光脑的响铃声密集嘈杂,全世界的人都对她发来恐慌求助的信息。
孤立无援怎么办,打不过神官怎么办——因为她的软弱,导致很多、很多人死去该怎么办?
她站出来,集结军队,拔起反抗的旗帜,将无数人卷进这场风暴。但真的有觉悟,承担数不清的家庭因此支离破碎的代价吗?
虞鲤心情波动强烈,精神海掀起滔天巨浪,不断冲击着S级的边界线。每一次都好像要打开那道顽固的关窍,可后劲始终绵软无力,还缺少着某样决绝的东西。
不知不觉,虞鲤已经满脸是泪。
耳边传来幻觉般的敲门声,沃因希他们住在中央塔外围,夜里有宵禁,哪怕看到信息后立刻动身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不论是谁,虞鲤现在迫切地需要身边有人支撑。
虞鲤发抖着打开门,迎面被雪松气息圈在怀中,姬竞择什么都没说,甚至知道她只穿着睡衣就来开门,解下军装外套,披在妹妹的肩头上。
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覆盖着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虞鲤埋在他胸膛前,双臂紧紧缠上他的腰身。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第三者,姬竞择眼睫投下阴影,他尽量以解离的视角看待,如此才能压下那一丝罪孽的,涌动的解脱感。
他对生毫无眷恋,对死亦无渴望,姬竞择唯一执念的,只有此时怀里真实存在的体温,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们从出生以来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是正统的,有血缘联结的兄妹,如果没发生意外,他们本该在姬家的庄园里相伴一生。
姬竞择曾质疑过,也曾立誓反抗过,但不得不承认,命运拥有着伟力。
现在,只不过一切回到了正轨而已。
“我该怎么……”虞鲤断断续续地挤出了混乱的问询,她不确定自己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虞鲤闷闷地说,“我不想让你再一次受到伤害。”
“别害怕,”姬竞择听见了自己冷静卑劣的嗓音,“是生是死,哥哥会陪着你面对一切。”
“你从来不是我的灾厄和负担。”
八岁那年,受伤的姬竞择打开那扇尘封的天窗,对上那双稚嫩的双眼时,就成为了她命中注定的哥哥。
而哥哥从当上哥哥那天开始,就注定要为妹妹付出些什么。
姬竞择从未后悔过当年走入实验室的选择,就算这让他失去了虞鲤整整十二年的记忆与时光。
神官永远无法享有的是——
只要姬竞择存活一天,他就是她契合完美的刀鞘,坚定的同盟者,能真正地站在阳光下托举她,是这世上唯一能适配虞鲤的异性。
这是可以为世俗所接受的爱。
百年之后,身躯埋没在泥土里,他们的根也会连在一起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