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延熙帝进后宫的时辰还早,她想了想,铺开一张灯笼纸,粗粗勾勒画了张小像。
轮廓冷硬,眉眼锋锐,是那谁韩总。
在他的画像旁,她提笔蘸墨,附上十二字谶言:
三死缘劫,浮生若梦。
子缘寂灭,大梦归真。
出神地摩挲着灯笼纸上的画像和谶言,纪沉星喃喃自语:“三死缘劫。。。。。。”
悬在半空的狼毫笔,蓦地掉下一滴墨,突兀落在那谁韩总的脸上,仿佛一片泪渍缓缓洇开。
纪沉星浑然未觉。
回宫这些天,她静下心来反复琢磨了尘说过的话,理清了不少头绪。
譬如对应三根凶签的三死缘劫。
按了尘所说,他介入她命中三死缘劫的时间,正是二十年前,她意外穿来景朝的时候。
彼时,郑氏的孩子胎死在腹中,她虽然借尸还魂活了过来,却因为惊惶一直哭闹,被宣阳侯夫妇当作厄邪缠身,于是请了他来镇魂。
那时了尘应该不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依宣阳侯夫妇的要求举行了镇魂仪式,导致她被催眠,失去所有现代记忆。
从某种角度来说,记忆即生命,遗忘即死亡,抹去一个人的记忆,无异于杀了这个人。
这大约就是了尘说的误种恶因,也是纪沉星的第一个劫。
至于第二个劫,就更好串联头尾了。
她前半生的姻缘皆系于延熙帝一人。
纪沉星想,大概在乾元殿心伤到极致、吐血昏厥的那夜,她其实已经随那口心头血死去了。
心死而去。
某个哲学观点不是这么说的么,人一生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心死,一次是身灭。
因此她才会莫名其妙离魂,莫名其妙昏迷一个月,最终九死一生被延熙帝招魂归来。
安静的室内,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惊醒了她的恍惚。
揉了揉忽然酸胀的眼,纪沉星将灯笼纸递向桌上的烛台,唤来颂雪收拾焦黑灰烬,起身去了净室沐浴。
挥退宫女,褪下层层华服踏入浴桶。
温热的水漫过脚踝,轻柔地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脑袋里繁杂的思绪逐渐恢复清明。
纪沉星懒洋洋倚着浴桶,盯着水中倒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水面上漂浮的花瓣。
如果按谶言推断,她命中注定要在景朝经历三次劫难,关于亲缘和姻缘,她好歹还能像拼拼图似的,勉强凑出个大概。
唯独这子缘,怎么也参不透。
“子”之一字倒还好理解,无非是指子嗣骨血。
问题是,它指的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还是与她有关之人的孩子?
子缘寂灭,是预示她会遭遇流产?还是难产一尸两命?抑或是他人血脉因她送命?
可能性太宽泛了。
纪沉星的脑细胞死了一片又一片,也找不到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上述种种推论,都只是她根据现有线索作出的臆测。
比起玄之又玄、缥缈莫测的谶言,纪沉星觉得那个离奇出现在景朝的韩总,或许才是能真正带她回家的另一个希望。
可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呢?
纪沉星烦躁地拍了拍水,忽地将整个身子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