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听雨诚实答道:“大概是看得清的,但是你的眼神我感受不到了,是模糊的。呜哇……怎么办……”说着就撇起嘴哭起来了。
景熙近前,弯腰凝视她的泪眼,伸出手拂去泪珠,安抚她道:“小雨,先不要哭。这不是大麻烦,你还不很严重。何况现下已有针对目不能远视之人的物件,名曰叆叇,回头买来试一试看看如何?”
寇听雨继续哭:“那我用了那叆叇会不会变丑……呜呜……肯定会很丑的……我不想变丑……”
景熙掌心托住她的小脸儿,柔声道:“不会的,小雨,你怎样都好看,不会变丑的。”
寇听雨不依:“你就哄我罢!怎么可能不丑!我不要!”
景熙无奈,哄她道:“这样罢!日后若是需要向远看时,我做你的眼睛。若是你想看书了,我来诵读,你只听着就不会加重了,如何?”
寇听雨止住哭声,瞅着景熙幽深的桃花眼儿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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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虽然我已不顾脸面撒娇哭喊发泄情绪,但这是什么样的表白桥段?做我的眼睛?给我读书?】
【噢……遭不住了……这算养成成功了吗?起码算是标志之一了吧?】
【虽然近视了不是什么好事,但收获这么一番话……值!】
【哎呀!我这心!小鹿乱撞了呢!这声音,咚咚咚的……】
寇听雨捂住心口,不自觉地蹙眉,跳跃了一个话题问道:“景熙哥哥,你怎的不叫我小雨妹妹了呢?”
景熙怔住,恍惚中亦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改了称呼,不再叫她妹妹,只叫小名儿。
景熙自知内心是因何不再叫妹妹的,竟在寇听雨的疑问中坦露了自我内心的真实欲望。
景熙面上不动声色,默然凝视寇听雨的眼睛反问她:“你若想,也可唤我景熙,不必再叫我哥哥。”
寇听雨刹那间洞悉了他的含义——他已不愿再将两人的关系看作普通的哥哥妹妹了。
寇听雨亦未作回答,两人相视无言,直至之兰掀开帘子进入才挪开彼此视线。
饮墨轩,寇衡与大娘子坐在榻上,皱眉凝视着寇听雨的脸。
寇衡恨铁不成钢:“你爹爹我看了四十多年书也未添上这么个毛病,你怎的就突然患上了这年老之人才有的视疾?”
寇听雨可怜且委屈地结巴道:“爹爹,是我不好……夜晚看得多了……就……就这样了……景熙哥哥说还不算很严重……能……没准能……恢复……”
大娘子在一旁叹息:“真的不严重?你往远了望一望,你跟我说你能清晰地看到何处?”
寇听雨依言抬眼向窗外望去,不敢欺瞒如实回答:“现下能看清楚院子里那棵梅树……”
寇衡与大娘子齐齐抻着脖子向梅树望过去,夫妇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寇衡伸手隔空点着寇听雨地脑袋,嘱咐道:“你啊你,往后可不能再严重了。待我明日朝会问一问有同样眼疾的国子祭酒司马大丈。他老人家都已过花甲之年了!你瞅瞅你!唉……”
大娘子向夫君问:“这个眼疾是否会传于后人?司马祭酒家中小儿有无从小就目不能远视之人?你明日一起打探打探,咱们也好心中有个底。”说完睨了竖着耳朵的寇听雨一眼。
寇听雨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坐在鼓凳上。
次日寇衡下了朝会刚刚回府,寇听雨已带着小菊在大门口内第一道角门处守株待爹了。
寇衡早已瞅见小女儿在垂花门内探头探脑,假装未看到般转身走进抄手游廊闲庭信步。
寇听雨见爹爹未走角门,急急掉头追上爹爹的脚步,嘻嘻笑着也不言语,就直瞅着爹爹眯眼紧跟。
寇衡瞄见小妮子那淘气模样,心头软了软。停下脚步低声与寇听雨提前串通着:“你爹我都问清楚了,目不能远视这个毛病不是太严重的话,就不会传于后人。”
“刚刚发病时戴上叆叇,少看些书,控制住莫再加重即可。但是这个叆叇啊!贵了些,当然咱家这点钱算不得什么,但是戴上以后显得面上怪异,你阿娘定要再训你!你得先给我保证好,一会子先别提做叆叇的事,回头我私下找人来给你做,你莫声张!听到没有?”
说到最后一句寇衡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妮子的额头。
寇听雨忙不迭地点头应声,撒着娇儿向爹爹问了些制作叆叇的细节,而后放了心蹦跳着火速离开了饮墨轩。
留下寇衡一人瞅着她欢脱的小小背影措手不及,再次无数次感叹着,自家女儿心挺大……而后走向主屋琢磨着怎么与大娘子说这事儿。
近午时,景熙散了学,与阿川二人走在夹道上。
路过饮墨轩时见寇听雨一个闪身蹦了出来,蓝色裙摆飘逸重叠于身后紧跟的小菊的粉色襦裙上。
景熙停下脚步,冷漠的面容上已然含笑,眼神锁着寇听雨,等待她发现自己时是否会朝他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