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衡与大娘子已在楼上雅间中歇息,正听着楼下说书人讲杂剧。
景熙护着寇听雨经堂倌指引挤上了楼上雅间中,四人聚首后纷纷将今日所闻所见讲于彼此,饭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次日学堂上,二人已然熟识的几位夫子皆不在,而是一位显得异常苍老但又目露精光的老人家坐在夫子椅上。
景熙乍见到老人家,一阵目光闪烁,见对方看过来时迅速隐藏目光表情,跟在寇听雨身后低头走向座位坐好。
老人家见二人坐好,率先讲道:“老夫乃国子监司业张知礼,奉官家之命前来,你们可称我张老夫子。自今日起,由老夫来教授尔等《五经》《四书》以及《史记》《老子》《庄子》等典籍。”
张老夫子看向寇听雨:“这位寇小娘子,景熙郎君与你的课业今日起也会稍有不同。景熙郎君所学要比你多些,此后你的上课时间可推后一个时辰。今日可否先暂避一二?”
寇听雨恭敬应声,起身带着小菊,向景熙递了一个莫名的眼神,回到空灵阁等待一个时辰后再来上课。
景熙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张老夫子轻声咳了一声后回过神。
张老夫子抚着花白的长胡须道:“郎君,你可知你是何人?为何官家专派老夫来教导于你?”
景熙垂头半阖着眼,恭敬回答:“不知。”
张老夫子道:“老夫今日可告知于你,可想知道?”景熙点头,缓缓抬头直视着张老夫子。
“你乃官家子,排行第五,前头有四位皇兄,还有六位皇姐。”
张老夫子奉官家令,将景熙的真正身份正式告知,今日起教授他科举考试《策论》《诗赋》相关内容,待日后封王,此前将继续暂住于寇府。
张老夫子见他并未显得震动惊喜,反而沉默稳重,略感惊讶,暗中点头抚着胡须继续。
“你的四位皇兄中有两位染病病重,官家担忧心痛之余记挂着你这里。你是最小的皇子,现下还不急于将你公诸于世。望你韬光养晦于此,来日父子相见。”
景熙听着张老夫子犹如晚钟的醇厚嗓音,思绪回到了前世。
*
前世里十五岁时,这位张老夫子亦是来告知他真实身份,又继续教导了他两年。
当时得知自己是官家皇子,往后还会公诸于世封王赐府,冥冥中,心态已起了变化。
南京应天府生养他的已故母亲,兰氏,在十六年前官家还是睿王名奕时于应天府相识相知,欲订终身之时太上皇病重,睿王将封太子,即刻回了汴梁城受封。
兰氏等待太子奕来应天府娶她时,得知有孕,派人快马加鞭告知太子。
谁知造化弄人,又是时机不对,太子得知之时太上皇病故,太子奕即刻登基,事务繁忙之中托付母亲派人将母子接回。
那时,得知太子奕已登基,兰氏自知未来可能已无望,遂未将奕的身份告知父母。而后私自生子。未婚生子为爹娘不容,将女儿兰氏草草嫁于刘员外作为续弦。
皇太后了解故事原委后,亦不喜兰氏先行生子,只欲去母留子,将皇子接回皇宫抚养。
已成为官家的太子奕改名为赵熠,不敢忤逆母亲,又不忍兰氏母子分离,遂将小皇子留在兰氏身边,养于刘员外宅中,暗中派人看护,只遣人定期将母子消息传回宫中。
直到兰氏一尸两命,官家才派人将小儿子接回东京汴梁城培养。
在景熙被封翊王之前的两年里,病重的两位皇兄薨逝,另两位皇兄则因结党而获罪。
重生后再客观一些看待,景熙深知自己实则是因官家对现有皇子失望而加以重视,先养在寇府里备用,有了变化再起用的最小的私生皇子。
历经一世惨败的景熙,已不再将自己的皇家身世看得过重。
只愿今生能与小雨共度一生,弥补前世遗憾,其他的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自此,张老夫子教授二人经史子集外,景熙继续学习科举相关内容,并不是为了真的去考科举进入仕途,而是作为皇室,他需知晓士人的选拔等事务以利于日后掌权。
寇听雨则于其他时间继续向徐嬷嬷学习点茶直至精通。
初入冬一日,寇听雨坐于饮墨轩偏厅中,徐嬷嬷在她身前不到三米处相对而坐,身前皆有一翘头香案。香案上放置四类茶具,茶碾、茶罗、茶盏以及茶筅。
寇听雨学着徐嬷嬷的动作,先将茶饼敲下一块,在火上烤酥。再用茶碾子碾成沫状,用茶罗过筛取细,将茶沫取一点放入茶盏底部,此茶盏需先用热水预热过。
徐嬷嬷将筛好的茶末放入预热的茶盏中,用刚刚煮沸的井水绕圈缓缓浇入茶盏。
此时徐嬷嬷开口提醒道:“小娘子此时要注意,沸水的水量一定是到茶盏的一半以下,不可多于半盏。”
寇听雨闻言举着水壶,抬头望向徐嬷嬷注水完毕的茶盏以确认水量。努力看去时,惊觉自己竟看不清徐嬷嬷手中茶盏的水位具体在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