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男人说这句话时,唇角绷得很直。
那双乌色的双瞳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姜舟,像是在看能决定他生死的神灵。
姜舟无法将他和方才耀武扬威的薄息联系在一起,两者的差别相差甚远,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可以说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但是哪怕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姜舟也能看出来作小女孩打扮的薄息一定倍受宠惯才能长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扬个性。
而现在的宋酌,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他小时候的影子了。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精神溃败,各自分裂,变成了三个全然不相干的个体呢?
姜舟张了张口,联想到他在薄息的梦境里时,曾经听到的关于‘冥婚’那段话。
他心里有了猜测——
宋安山养着宋酌,恐怕并不是因为亲情,而是为了长寿延年,选中了他作为献给山神的祭品,为此不惜将自己儿子从小当做女儿来养。
继而略施小恩小惠,让年龄还小的宋酌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认知障碍,在无知中对他这个父亲感恩戴德,直到彻底没有利用价值。
那个男人,是个真正的恶人。
姜舟问道:“我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
他想起那些无辜的孩子,和薄息眼中的光彩,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男人哑然看着姜舟:“舟舟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总是这样心软。”
见姜舟疑惑不解,男人笑了笑,头颅低垂,声音发紧:“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抱起姜舟,拖着他柔软的小身子走出柴房。
一挥衣袖,只见天空日月颠倒,树木生长出枯枝,落叶被雪花埋藏,又长出新的枝丫。反复了几次后,时间的流速终于定格。
他们来到了几年后,如旁观者一样,注视着一个身影提着沉重的水桶,从柴房中艰难地走了出来。
水桶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负担,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但还是咬牙绷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做完了清扫的活计。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高悬在头顶,他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姜舟惊讶地看着他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是我?”
干活的少年除了衣着穿的古朴,其他的地方和姜舟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姜舟甚至能通过他的小表情猜出他的心情。
“这是过去真实存在的你。”宋酌肯定了姜舟的猜测。
他目光怀念地落在少年的身上,看着他额角的汗水和裸露的肌肤上干重活磨出来的小伤口,目光黯了黯,眼里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对那时愚蠢又无知的自己的恨意。
与此同时,姜舟本人的身影也逐渐拉长,与那名少年相似到宛如照镜子。
他们跟在少年的身后,走了一段距离,随着他来到了薄息的房间门口。
少年正准备敲门,就见房门砰的从里面打开,一个容貌瑰丽的‘女孩’面带怒容的出现,正是薄息。
‘女孩’瞧见少年,面上快速划过一抹欣喜,转而又装作了不耐烦的生气:“你又迟到了,我不是说过让你赶在中午前来吗?你一点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是不是?”
少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扬起一抹内向的笑容,看起来像是树上结出的白玉兰:“我干完活第一时间来见你了,你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他将手上水桶勒出来,还在隐隐作痛的红痕背在身后,‘女孩’浑然不觉拽着他,想要拉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