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岳宁嘴角浮起一个笑容,“世伯,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岳宁调整好心情,转身离开。崔家昌和俞婉媚是一类人,在利益和感情之间,他们都有自己的权衡取舍,更何况崔家昌的女人不止俞婉媚一个。
俞婉媚一瘸一拐地走向崔家昌,崔家昌咬牙说:“厨子的女儿?家里重男轻女?逼你嫁人,生了女儿,婆婆溺死了女儿,你只能逃走?哪一句是真的?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是假的?”
“家昌……我……”
“我跟岳宝华认识二十来年了,他老婆早就没了,哪来的婆婆?他是什么品性我还不清楚?岳宝华的手艺在港城的厨子中能排进前五,岳宁做一碗鸡饭、调一口酱料,已然到了随心所欲、不拘泥于形式的境界。她才多大年纪,能教出这样一个女儿的岳志荣,得有多大能耐?”崔家昌冷笑一声,“你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贪心不足蛇吞象。”
崔家昌转身向前走去,不再理会身后跟着的俞婉媚。走了一段路,快到贵宾室时,他停下来等俞婉媚。俞婉媚走到他身边,崔家昌说道:“你别再给我惹麻烦,我可不想因为你招来麻烦。”
“家昌,我是想帮你,她是……”
“她跟你没关系,别跟我说你以前叫什么。我不想知道。”
两人走到贵宾室门口,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拿起随身行李。岳宁满脸灿烂地招手喊道:“世伯、二太,登机了。”
崔家昌笑着回应:“好,马上来!”
上了飞机,起初崔家昌夫妇和他们坐在同一排。坐了十来分钟,崔家昌找来空乘人员,带着他的二太换了座位,挪到了后面。
这架从北京飞往粤城的飞机,中途在上海降落停留,两个小时后再次起飞。飞机落地后,崔家昌说要带二太去医院看脚,众人在机场道别。
车子抵达宾馆时,差不多已经晚上九点了。走进大堂,就看见罗国强父子坐在那里。他们看到一行人进来,父子俩立刻站了起来。
罗国强兴奋地一溜小跑过来:“宁宁,我回来后,这两天用了你教的方法做拆鱼羹,不仅操作更方便了,客人还说香气比以前更浓郁了。”
“国强,就知道说做菜。跟你岳爷爷打招呼都忘了。”
罗国强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岳爷爷。”
父子俩都是圆脸盘,长相颇为相似,但气质却大不相同。罗国强的圆脸给人一种敦实的感觉,而他父亲罗世昌的圆脸则透着世故圆滑。
岳宁也跟着叫了一声:“罗伯伯好。”
“一转眼,宁宁都比我高了。”罗世昌慈爱地看着岳宁。
在这个物资匮乏、大家普遍营养不良的年头,男人身高超过一米七就算高个子了,更别提岳宁这样的姑娘。
罗国强一心想着做菜:“宁宁,我跟我爸说了,一定要请你和我一起做几个菜。我还拟了一张菜单……”
罗世昌无奈地拉住自家冒失的儿子:“你向你岳爷爷和宁宁请教做菜是次要的。主要是我们一家人要向你岳爷爷和宁宁赔礼道歉。你就一门心思拉着宁宁教你做菜。还提什么菜单,你光想着让宁宁跟你做菜,都不让人家吃饭啦?”
“哦!”罗国强委屈地闭上了嘴。
“岳宁,去拿钥匙吧。”乔君贤提醒道。
岳宁走到前台拿了钥匙。岳宝华不想在大堂里吵吵嚷嚷地说话,便说道:“世昌、国强,一起去房间里聊。”
父子俩跟着他们走进电梯。这次他们和乔家父子住在同一楼层,乔君贤的房间就在岳宁房间隔壁。乔君贤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等你这边事情结束了,来找我填表格,填完我明天带回去。”
“谢谢!”岳宁又对着开门进房间的乔启明说,“乔爷爷,晚安!”
“晚安!”乔启明回应了她一声。
岳宝华带着父子俩走进房间,岳宁放下行李后马上前往爷爷的房间。
她提起暖水瓶,给父子俩倒上茶水:“罗伯伯、国强哥,喝茶。”
她在岳宝华身边坐下。罗世昌微微叹了口气:“上次,宝华叔回来,听说志荣没了,伤心极了。后来国强母子俩去西北,国强回来兴奋得不得了,说从宁宁这儿学到了拆鱼羹的新做法。当年粤城有两家名店,陆家菜北上成了官府菜,福运楼扎根本地,号称粤菜第一招牌。这几年过去,我爸走了,志荣也没了,而我呢,天赋有限,福运楼丢失了不少技艺。”
听到这些,岳宝华心里难免难过,岳宁却把话听进了耳中,问道:“现在福运楼缺厨师吗?”
“厨师倒是不缺,就是有几道传统菜肴已经没人会做了。”罗世昌叹息道,“尤其是福运楼的招牌菜乾坤烧鹅,如今我多次尝试,也做不出我父亲当年的味道。脆皮糯米鸡,也没人有这手艺能做了。”
乾坤烧鹅,简单来说,就是在烧鹅肚子里放上类似佛跳墙的食材,但烧鹅的火候要和肚子里这“乾坤”的火候完全一致,实在难以掌控。脆皮糯米鸡是一道民国时期的菜肴,也是在鸡肚子里填充食材。食材常见,难就难在要把鸡内腔的骨头全部拆除,且鸡皮不能有丝毫破损,填充糯米等食材后,外观还得保持整只鸡的模样。
“师兄弟当中,最出色的就是志荣,要是志荣还在,这两道菜也不至于失传。”罗世昌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罗国强,“我没什么天赋,国强在这帮师兄弟里算是资质最好的,也愿意学,只是我这手艺,没法再教他更多了。”
目前宝华楼正缺优秀的厨子,祖孙俩也看好罗国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心里对罗家两口子曾想让罗国强娶岳宁的事毫无芥蒂。这会儿罗世昌又提及这些,岳宝华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
罗世昌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岳宝华跪了下来。岳宝华连忙起身说道:“世昌,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