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像是冲锋号,原本在阳台上乘凉的,在东侧水槽洗衣服的,在餐厅吃饭的,全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往他们这里冲过来,生怕慢了半步。
岳宁还没搞清楚状况,这群人已经把谢厂长和刘主任团团围住,他们这群客人硬生生地被挤出了包围圈。
“谢厂长,我都等了半个月了,先让我拉两车回去交差吧?”
“你才半个月,我都快一个月了。”
“谢厂长,你就可怜可怜我,我从成都来的。”
“比远是吧?我从云南来……”
崔老板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团,皱着眉头,问崔慧仪:“就这样,你也想来?”
崔慧仪看到谢厂长一声声喊:“同志们,同志们听我说……”
她也有些害怕了,自己能顶得住这样的情形吗?
“这样才要来。”岳宁高声说,她刚好在崔慧仪身边,声音让崔慧仪一震。
岳宁转向崔老板:“崔世伯,你看到的是麻烦,我怎么看到的是商机啊?这么多人等着要货,这不都是生意?谢厂长给不出货是因为上头不给计划,你们呢?会缺物资吗?缺什么不能从外头运进来?这些人可都是你们未来的客户,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是你们现在的客户。”
崔慧仪一把抱住岳宁:“到底谁在做生意?你怎么脑子转得比我还快?”
岳宁挺起胸,骄傲地说:“我爷爷既是厨子,也是老板,我是厨子家会做菜又会经营的孙女。”
这话深得崔慧仪的心,崔慧仪的视线落在崔二太太身上,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崔二太太显然没料到岳宁跟着崔慧仪一起刺她,她脸上除了尴尬,还有黯然。
“姐,想个办法和他们交换个联系方式?这群人里只要有几个能人,以后你的食品就有人卖了。”岳宁看着前面那个缠着谢厂长的瘦小男人。
崔慧仪眨了眨眼:“你来我们食品厂,帮我管内地市场?那我就高枕无忧了。”
“乔君贤许我厂长之位。”岳宁往岳宝华身边靠了靠,带着骄傲的表情,“我也是有家业要继承的人,只能忍痛拒绝。”
在崔老板面前,孙女这么说,岳宝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宝华楼这点家产算什么呢?
崔慧仪笑着看向岳宁:“我觉得我爸要是明智的话,他应该把辉煌的股份低价转让大半给你,这样不仅不用担心倒闭,还能狠狠赚一笔。等以后你真做起来了,哪里还有辉煌的活路?”
“港城那么大,餐馆之间哪至于你死我活?宝华楼和辉煌还是能和平共处的吧?”岳宁说。
谢厂长跟那群人好说歹说,才挤了出来,来到他们这边:“抱歉抱歉,我们进厨房吧!”
他们跟着谢厂长往厨房走,一位胖嘟嘟的大师傅从厨房门口出来。
“张师傅,东西准备好了吗?”谢厂长问。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胖师傅转身带着他们进了厨房。
厨房和餐厅只隔着一个打饭的窗口,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正在给那些供销人员打饭,一块饭上盖一勺木须肉、一勺烧茄子。
一个三眼灶台,靠窗那里有一张板桌,胖师傅引他们过去,桌上摆着岳宁要的食材。
岳宁提起桌上一只鸡问:“师傅,这是咱们北京的油鸡吗?”
“嘿!姑娘,你可真识货。拔了毛,还能认出来?”师傅新奇地说。
“清宫的御用鸡,据说慈禧太后非油鸡不吃。”岳宁捏着鸡胸肉,感觉这鸡龄刚刚好。
“慈禧那都多远的事了,新中国成立后,这北京油鸡,可是国宴用鸡。”胖师傅可不能忍有人不知道这鸡在新中国的地位。
“是我见识少了。”
“不知道很正常,你又不是咱北京人。”胖师傅指着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说,“这肉也不错吧?肉联厂给我留的。”
“好肉。”岳宁看过去,芹菜也很水灵。
胖师傅拿起一个装了小半碗酱的碗:“你们一定要六必居的酱,我这儿没有,懒得特地去买了,这是我自己酿的酱,尝尝?”
岳宁去水槽边洗了个手,用手指沾了一点酱,尝了一下。这个黄豆酱发酵得刚刚好,酱香浓郁,鲜味突出,她眼睛一亮:“好鲜啊!这个酱好,就要这个酱。”
“是吧?六必居有好酱,但是人家要先出酱油,去掉了头道酱油,那个酱就没这么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