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商贩们用力砸门，更有甚者踩着人梯爬到墙头往内窥探，这么一看不得了，当即高喊：“死人了死人了！”
魏情抬眼，拎着半截乃牙混入人群，在角落里把沉重高大的木门顶断了。
门板砸落，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血液被泥沙吸收，变成大面积的猪肝色。
激昂的人群在看见馆内景象后反而平静了，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没往里走一步。
“要骆驼还是要命？”
说话的人从侧房走出来，手里的弯刀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他虽掩面，魏情一下就认出他就是两天前水井店的那个狄人。
想到这里，魏情弯着腰躲了身量，面纱这玩意儿有没有用真讲不好。
可以笃定的是，翟上游一定在里面，其次，大胡子孤身一人先寻到了上游，必然是等着同族接应，不敢贸然出骆驼营的原因，无非是担心预院寻人的势力。
不止。
魏情心里砰砰的跳——北襄。
大胡子还在防备北襄。
说来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翟上游会是通北襄的奸细，可这么些天细细想来，什么都是有迹可循。
最初的赤鲢水军丢堪舆图，自己怎会弄丢呢？彼时同在赤鲢历练的只有翟上游，魏情排除了最关键的可能性，最终矛头指向自己的粗心大意，指向那个莫名其妙的奸细。
遇到谢徴的那日，他截获的信讯写着“帝储北上”，这是除了翟大将军外无人可知的消息，能听到风声的，也便只有身为大将军子侄的翟上游。
还有前往北襄南城捉科勒达一事，分明预院内部临时拟定的秘密任务，却在过关的时候遭到了非常严格的搜查，当时谢濯也便说了预院内的奸细还没有拔除。
这个奸细，有多少概率不是翟玩？
翟玩行为不妥的事情一直数到了上回逐鹿之役，二十年来四次战役，从未有过修道者参加的先例，魏情带了阿狺入场，北襄也刚好准备了两个能力不俗的大音修，不排除是北襄加大控鹿的把握性，然而这个可能太小了。
魏情一直以来鲜少暴露驭兽之能，不是有人把他的情况事先透露给了北襄，他不信那边算卦似得，竟出了两张一样的牌来克自己。
还是逐鹿之役，太乌被谢濯也的师兄提偶操控，制服翟玩时曾说他想杀了太乌，魏情只觉得他是神志不清，那种抽搐接近癫狂的状态，魏情也是在后面相思楼里，发现他用一些奇怪的散方药石时才知道那不是病——是瘾。
思索至此，魏情迅速往人群后退，再度隐藏在可以直观掌控骆驼营正门所有动向的地方。
那个狄人应当又杀了人，发现恐吓不走这群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商贩后，开始把骆驼往外放，魏情随即听到一声嘹亮的吼声从骆驼营的后方响起，那些本该被放走的骆驼又缩回了馆内。
“我说呢。”
他摸了摸耳朵，视线始终注视着两侧，终于，看见四个奇怪的身影持着弯刀从墙边翻了进去。
四加一，才五个，五个人怎么保翟上游？
魏情按兵不动，继续等待。
半刻钟不到，那些商贩突然全部散了，魏情起身揪住一个人问，他说，里面有个女人把骆驼全都杀了。
魏情顺着墙根往后门方向去，见到几个狄人在与阿狺纠缠，纠缠的十分委婉，他们拿了一截带肉的骨头，试图把阿狺骗近身。
阿狺虽馋但也不笨，淌着哈喇子也绝对不松懈，异色眼瞳盯紧了只剩一头的骆驼——两个驼峰之间，搭着个大麻袋。
“一条狗都杀不了吗！”
为首的女人口吐狄语，拔刀砍向阿狺。
是她。
魏情眼皮子一跳，看见阿狺灵活躲闪，后腿蓄势准备冲击时，隔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黄雀来了。
他翻身藏在屋檐的蓬草里，看见马队依次进入窄道，把那群狄人团团围住。
语言不通，根本没有讲商量的余地，魏情与阿狺各守一方，眼睁睁看着北襄人和狄人为着抢个缙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