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脸上血色全无,一时间天旋地转,脑子一片嗡鸣,恢复清明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半软在雕像上,天枢的手牢牢扶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却驱不散她骨缝里渗出的寒意:“里面的人,是谁?”
天枢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浮,那个强大自信,冷傲自矜,让众仙仰望的云浮上仙,如今却这般的无助……和脆弱。
他敛去眸中深色,压低了声音道:“魔神和瑶殊之子,金龙之神,当今天帝陛下,玄璟。”
云浮的表情出现一瞬的空白,似是没明白天枢的话,过了很久,她才怔怔地道:“不可能,龙要五百年才能化形,他们的孩子刚刚出世,怎么可能就修成人形,你骗我是不是?”
天枢道:“他可是玄晖和瑶殊的孩子,有玄晖在,这有什么不可能,云浮,你当真以为玄晖只是一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上神?他的城府心计,远在众仙之上。”
云浮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呢?珑渊呢?”
原本带云浮来此只是是想让她认清现实,然而见她这般魂不守舍,天枢心中恨极,却终究抵不过心疼,闭了闭眼,道:“数日之前,玄晖和珑渊于幽玄境大战,珑渊败给了玄晖。”
云浮愣愣地跟着重复:“珑渊……败给了玄晖?”
她紧紧盯着天枢的脸,似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撒谎的痕迹,然而天枢目光是不容质疑的沉静,云浮神色慌乱起来:“不可能,珑渊怎么可能会输给玄晖呢,不可能的,我要去见他!”
说着推开天枢不管不顾地往太微宫闯,天枢见她心神大乱,连忙一招狠狠劈在她的后颈,云浮毫不设防,被天枢一击得中,身子直直往后倒,天枢连忙将人抱紧。
再次醒来时,云浮发现自己深处一座陌生的宫殿,虽然同样是金填玉砌,但殿宇陈设简单,风格简朴冷肃,除了她身下的和田玉床,其余不过一些必要的桌椅高柜,稍微华丽显眼些的,便是厅堂中的兵器架。
“你醒了。”
云浮慢慢坐起身,表情依旧有些怔忡。
天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
她低声问道:“这是哪里?”
天枢静静凝视云浮:“这是我的玉府。”
“哦……”
云浮问完这一句便沉默下来,愣怔地盯着某处出神,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天枢见状,心有不忍,踟蹰着道:“你……外面的人到处找你,现下留在我的玉府是最安全的,你放心,我定会找到机会到天帝面前陈情,求他赦免你……他一定会赦免你的,九霄仙尊一派不能拿你如何。”
云浮这才有所反应,一双清寒的眼直视天枢:“何以见得当今那位会同意你的请求?”
天枢默然。
云浮却不肯放过他:“*你是什么时候投靠玄晖的?”
天枢脸色微变,神情有些难看。
云浮眼眶渐渐发红:“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彼此不言而喻。
天枢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狠狠盯着云浮,半晌,阴沉沉地笑了:“背叛?我本就不是他的人,谈何背叛?金龙降世本就是一个征兆,我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满天神仙又有多少是真心效忠于他的?倒是你,总是将他奉若神明,你知道他只是将你当做一颗棋子吗?知道他这一百多年做了什么吗?身为天帝,至高龙神,竟然妄想对抗天界重开仙路,从他站在人界那一边时,就注定了整个天庭的神仙都会与他为敌!珑渊败在玄晖手里一点也不冤!”
天枢的话令云浮脑袋嗡嗡作响,明明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她茫然地对天枢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什么重开仙路,什么与天界为敌,天枢到底在说什么啊……
天枢闻言笑了,笑声轻飘飘的,含着极致的嘲讽:“对啊,你还不知道……还记得一百年前的那次仙考吗?天庭出现人魂,所有人都怀疑是你做的,后来又以为是陆吾,因为此事珑渊还将陆吾囚禁在西极山至今没有放出来,结果谁能想到真正的主谋竟然珑渊呢……从头到尾,收集人魂的,就是你死心塌地追随的天帝陛下!”
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云浮瞪大了眼睛瞪着天枢,寒潭般的眼眸清冷不复,惊惶的瞳仁中氤氲着一层水光。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当年也怀疑过珑渊,甚至还为此擅闯云极宫,可那个时候珑渊已经受伤了……!!!
对啊,珑渊在那个时候竟然受伤了!云浮心口一窒,当时……当时她进去的时候,庭院中的青玉莲大开,人魂不知所踪,珑渊,真的是因为被人魂反噬吗?还是说那个时候人魂就已经被他……
云浮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若真是这样,在幽玄境的时候陆吾为何要对她下手?为何后来那么干脆的就认了罪?
云浮想要开口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气,哽得生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枢依旧不肯罢休,誓要在云浮面前揭穿珑渊的真面目,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寒芒闪烁的银针,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心口:“你有一段时间经常跟着他东奔西跑,就是在寻找人魂吧?哈哈哈,蕴含神力的人皇血脉……你知道他吞噬人魂后做了什么吗?”
“……珑渊,吞噬了人魂?”
“他本就是身负强大的神力,吞噬人魂后等同于拥有了二神之力,六界之中谁能与之争锋,偏偏他既不弹压魔界,也不安抚天界,竟以全部的神力在昆仑撕开一条口子,让天界的仙气倾泻人间,一百年来从不间断,相当于在天界和人界之间重开了一条仙路。珑渊此举,是对曜天上神的背叛,是对整个天界的背叛!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他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