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珠顿时眼芒大亮,兴致满满地望着她问道,“池儿你有些什么好法子?快说来听。”
“如今我朝盐铁专营,此举已经极大地提高了税收收入,因此从管控上讲是属于内收型的;然而我们可以另辟蹊径,比如说考虑外放的发展策略。”她认真地思考着,公主若是拿不出答案,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性,她现在所提出的解决方法,今日会在宫堂中从公主的口中讲出。
她想起离开安府的前天晚上,飞花亭中,只有她和江忧两个人。
——既然做不到一步登天,那么就尽力步步为赢。
那晚夜色浓稠,安府后园的揽春池有蟾轻鸣,玉盘高悬,点点繁星倒映在水面,倏然徐风拂过,镜面波光粼粼地闪着碎碎星光。
她正与江忧喝着去年春藏的果酿,秘藏的果酿醇香厚重,饮上些许就使人面染醉意。正是意兴盎然之时,她的语调比平日里柔软了些,她绯红的脸颊凑在江忧面前,小心地询问,“这么多年来,忧哥哥是如果走过的?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没关系,池儿,我明白。”江忧看她酒意浓倦,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自然地接过她的话,“起初,我也愤恨不解觉得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幸福,而我不可以,为什么只有我是一个人。”
他的右手紧攥着琉璃酒杯,杯子在烛火的照射下流转着耀眼的光,反射在他的眼中,刺得他双目生疼,这儿碎光却吸引着安池儿注目观赏,她伸出手点着倒映在桌案上的碎光,火柱被风一吹,光芒就更加斑斓多彩。
江忧看她不语,只当她是醉了,转而趁机问道,“池儿此次回来有何打算?”
“我想要安府无恙,想要娘亲爹爹无恙,既然无法一步登天……步步为赢。”
她的声音因为醉意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五年了。她得知要入宫,心中喜忧参半,她定要在此路中寻得生机。
而她给自己的压力倒是令身旁的江忧胆战心惊,他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幼时偷溜出去玩儿还要拿他作遮掩的安小姐,这五年间已经飞速成长,正是心事重重、负担满篓之时,反观他自己,由于在边疆受两位将军照拂,却仍是满腹幽怨。他带着窥探之心,凝视着她那侧枕在玉臂上的脑袋。
此时借醉喃喃低语的安池儿,酒量并非如此之差。
田庄里每逢农节,她总是嚷嚷着与孙大哥比划酒量,日积月累中,她早就有了泼天的酒度。而此刻的醉态纯粹是因为心情好坏参半,她一时失控,紧握双拳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
“池儿。”沁珠轻柔地晃着她的身子,“在想什么呢,你出神了。”
“公主。”她回过神歉意地笑着,“盐铁官营确实每年给国库增添不少银两,然而生财之道也讲求回流。”
“回流?”沁珠有些困惑,“如何呢?”
“税银取之于民,亦当用之于民。倘若开放市场,教民互市,朝中可从交易中收取税费。此举基于民意,只要百姓需求不断,交易便会繁衍生息,这对朝中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沁珠停下手中筷箸,炯炯双眸牢牢地望着她,激动地说道,“我从未在书册中听闻此理,好池儿速速说来师从何方!”
“回禀公主,这只是我在田庄生活的观察罢了,算不得学堂知识。”她极为谦逊,不对沁珠有所隐瞒,“庄中之人各自的生产有时不能满足需要,养蚕人与木匠、屠夫常常以物易物,多数时候换的多谢少些常常令人心里不快,伤了同庄情谊,臣女想着若是以税入为目的,以贸增税,何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沁珠听着大拍手心,安池儿此时来于她而言有如神助,或许,今年有可能呢?她此时心中思索万千,微微荡起涟漪,“迟先生定会满意这个答案,池儿的解题之法果然大胆。”
她谦卑地勾起唇角,只要沁珠对她的言论满意,继续向前推行计划未必会受到阻碍,她的心思丝丝入扣,已经不急不迫地在心中细细描着图景,“臣女冒言叫公主见笑了。”
沁珠每日要先前往交泰殿向皇后请安、问学,随后才可赶往宫堂。另一边,安池儿先一步踏进堂门,她在看清楚迟图的相貌后愣了一下,然而即使是瞬间的迟疑也被迟图收在眼中。
迟图从讲席上起身,她挂着柔和的笑走到她的面前主动问好,“安堂生好,我是宫堂主管迟图,皇后娘娘昨日同我讲了,欢迎你来宫堂学习。”
“迟先生好,有劳先生教导。”她说完还专门抬起头望着迟图,满面敬畏之色。
迟图密切地观察着她满意颌首,于是继续试探性地问道,“我听皇后娘娘说你不记得……”
正在此时,沁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